眉微挑,“决战就在明后两天!”
“按你的说法,好像都堂调不了兵了。”
“文公子,在下可从来没有这么说。”中年人更正道,“在下说的是,都堂能够调来的兵马,绝不敢对国子监的学生动手。”
“你们有把握?”
“文公子,即使章韩二逆贼,也是历经磨难,屡冒奇险。这世上,可有一点风险不冒,就能心想事成的好事?”
“的确没有。可即使京营不肯动手,你我想成事,光是这点手段还远远不够。哪家权相是被几百个措大赶下台的。”文煌仕摇头,想起包永年的话,他直接点出,“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中年人愣了半晌,紧跟着大笑起来,“文公子果然识见过人。”
文煌仕沉下脸,“尔等竟然欺我。”
“还请文公子好好回想一下,自相识以来,我等可曾诓骗于你?相反地,文公子你从我等手中,可是拿走了多少好处。如果这些好处也叫欺,在下倒是想被人多欺几次了。”
文煌仕是结识了一名外舍生才加入了此地。那名外舍生与他志趣相合,又同对章韩为首的都堂深表不满,一起骂了都堂几个月,他才被引荐到此地来。现在想来果然诡异之处甚多。
这里有许多富户豪门,也有许多才智之士。此处的同伴,甚至帮助他不断提高月考的成绩,还帮他发了几注小财。从这里拿到的好处甚至要多过学校的奖学金。
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沉迷的组织,没有名目,却有不错的团结性。
文煌仕也不想闹得难看,说了两句就放开了,他只想知道这个组织内部的虚实,以及它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我失言了。”文煌仕欠身行礼,直起腰,“不过我当真想知道你等打算如何做,以便配合。”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枪没有?”
“没有,”文煌仕摇头,“国子监中不许带刀枪。”
“最好能有枪。”中年人说道。
文煌仕脸色微变:“你们打算杀多少人?”
“最好一人不死。”中年人诚恳的说道。
“怎么可能?”文煌仕说,“历朝历代,除逆平叛,从来没有不死人的。最甚者安史之乱,函谷关外血流漂杵,天下为之萧瑟。一旦举起叛旗,从来没有容易的,更没有不死人的,你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而后道,“我们有一把枪,最新的线膛枪。”
问题得到确认,文煌仕却更加惊惧,一支有膛线的燧发枪能有什么用处,他不用多想就能找出许多。
“你们的做法,可知会流多少血?!”
中年人慷慨激昂着,“即使流光所有人的血,都在所不惜。”
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
文煌仕眼前数寸,只看见双唇开合,惨白的牙、鲜红的舌,在上下翻飞:
“我们就是要流血!一定要流血!只有都堂前血流成河,才能让天下人认清章韩二贼的真面目!”
“章韩二贼,挟奸妄上,蒙蔽世人,尤其是韩贼,欺世盗名,不过一些药石末技,就诓骗得天下人视其为神。又倡邪说谬论,败坏圣教。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此二贼不除,则大宋危殆,天下将倾。你看他们给军队拨了多少钱粮,数倍于早前,却还是兵败河东!”
他义愤填膺,将韩冈骂了好一通,直到口干舌燥,大口的喝起凉汤。
文煌仕犹豫不定,“可是……”
“放心。”中年人好似看透一切的安慰道,“都堂派兵来的时候,会有人提前通知的,全都已经安排好了,道路,信号,皆已安排妥当。你看准时机及时撤走就好。”
“那直接开枪不就好了,何必等军队来。”
“不,不,不。”中年人说道,“不能随便开枪。必须等都堂派兵来的时候……”
京师的人都在看着,只有让他们知道军队到底是什么样,他们自然会站在对立一方。
“你……你们……真是丧心病狂。”
“对,是丧心病狂。但到了这时候,还能退缩吗?”
文煌仕面沉如水,他需要的只是文氏权势能维系下去,而眼下,正好就是一个机会。
“明天?”
“明天!”
文煌仕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想了想,悄然的提醒道,“宰辅们也会在那边出入。”
中年人脸上顿时多了一层笑容,不比之前的一切形式化,而是更加亲切。
一个时辰后,文煌仕被送回到了国子监围墙下,自车上下来,目送马车远去,挂在脸上的职业性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回到院中,他犹豫了半天,起起睡睡,没一刻安稳。
快天亮的时候,文煌仕终于有了决定,他再一次换上了仆役的衣袍,悄然离开校园。
来到军巡院派出所的正门前,他低声对司阍道,“我,我是来出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