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璪的反应却证实了此一条消息的正确。确认之后,他心中更为惴惴,不敢妄加议论,也不敢多问,低眉顺眼,等张璪询问。
张璪久久没有开口,寇温瑜坐立不安,又等了一阵,终于等到了张璪开口。
“此事老夫已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张璪没留他,问了几句商号中的事,就放他离开。临别时送了一句,“事情你自己明白就好。”
寇温瑜诚惶诚恐的保证绝不泄露半句,言辞中已经明了了张璪的用心。
传言真假从张璪的态度中已然明了。而王师败绩惨重与否,张璪没有明言,也足以透析。要真的是关联甚大,以张枢密做事周全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不多吩咐自己几句?
正是因为无关紧要——至少是在都堂成员的眼中看起来无关紧要,才会几句话就打发了自己。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作祟,他根本不敢想。
送走了寇温瑜,张璪回头半躺半靠的躺在摇椅上,徐徐晃悠着。
他并不打算派人去打听流言的详细。如果这件事当真有人在背后指使在京师中散播,今天,最多明天,内参上肯定就会记载。他只是想知道河东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河东战败的具体细节,即使是贵为枢密使的他此刻也不得而知。
到现在为止,张璪都还没看到制置使司的战报,更没有来自于太原和代州的密奏。唯一知晓的,就是出击大同的官军败退于半途中,不得不退回雁门关。大概要到明天后天,战败的细节才能一步步补全起来。
可这一只在都堂成员中传达的军情,竟然抵京才一上午就泄露出去了。
除去通进银台司的相关人等,有谁能够比都堂成员更早拿到千里之外的紧急军情?没有。
通进银台司的相关人等,有谁有胆子如此狂放的将军情散播?没有。
收买了通进银台司官吏的人,有谁会糊涂到没想过肆意散播军情会使得他失去如此重要的情报来源?没有。
所以事情就有趣了。
张璪舒舒服服的靠上摇椅,惬意的眯着眼睛,他甚至在期待事情的发展
——肯定会变得很有趣,肯定。
……………………
这一天稍晚一点的时候,都堂的议厅中坐满了有资格对国家大事举起一只手的重臣。
与平时五日一次的例会比较起来,今天会议上的气氛要凝重得多。不仅仅是因为河东急报,也有一部分因为至今尚未分明的河北局势。
两座战场的胜负平,都事关天下万民福祉。
河北的局面最坏,幸好辽国皇帝被堵在了天门寨,故而一直都突破不了。但河东局势骤然败坏,使得河北必须要抽调一部分兵力去支持河东,并分兵监视太行山各处出口,辽主耶律乙辛很可能趁机突破天门寨的防线。
河东这一败,连累了整条战局。原本觉得最稳的河东变成了最不稳定的区域,十年前的战事又清晰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章惇没有耽搁时间,站起身,朗声道,“河东的军情,诸位想必都收到了。这一回,败得的确有些难看。”
一片声的回应,都在宽慰章惇,“胜败兵家常事,相公无需忧虑。”
“可惜没有辽军的损失。”韩冈道,“这一次河东军虽败,但只要北虏同样有损失,那就不能算败。”
训练出一名合格的火枪手,只要三个月,总花费不会超过一百贯。
弓箭手不用说,没几年练不出来。弩手也不用说,三尺童子也能拿得动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但神臂弓没有几百斤气力,都别想张开。如果将训练一个合格士兵的整体花费来计算,火枪手是最便宜的。
只要交换比合适,‘即使以五换一,北虏也必败无疑。’韩冈曾经如此说过。
同样的话,韩冈在不同场合对不同的人宣扬过,甚至在报纸上。
这是威慑,警告辽人不要轻举妄动。
同时也造成了辽人学习汉家的高潮,耶律乙辛恨不得将市面上能找到的每一本自然、工艺和医学等方面的书籍都拓印了给运回去。
不管怎么说,韩冈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释然,是啊,宋辽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差甚远,这么大的差距又岂会因为一两次失败而被辽人弥补上?
章惇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河东之败不足为虑,河北也还在抗击,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要做的,是让前方官兵后顾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