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院子,应该从来没有挤进过那么多人。
韩钲随司阍入内,转过照壁,一张眼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王安石的人口向来稀少,又不喜铺张,全家上下的使唤人,还不到韩家的三分之一。
韩钲打小儿就跟着父母来往王家,从来只见过府中僻静处长满了荒草,压根没见过把前院挤得没处落脚——门前挤满车马,这倒是常常见。
看到一片身着黑色罩衣、背着长枪的神机营士兵,韩钲真切的感觉到,宰相与皇帝在场面上的的差距。
自家父亲来了,身边的人只能去偏门后的车马院,只有皇帝来了,才有这般喧宾夺主的派头。
“哥哥!”
韩铉远远的就叫道,几乎是跑着过来,心中的欣喜强忍着,但脸上还是带了一点出来。
韩钲急行两步上前,心中亦是欣喜。
多时未见,自家的兄弟已经长大成人了。
在韩铉身边,是韩钲名义上的表弟,王檀。作为主人家,出来迎接。
三人互行了礼,韩铉急匆匆的就噼里啪啦的一通问,“哥哥来得好快,这一路过来,怎么身边都不带个人?源哥、涼哥没有一起来?”
“带了李曼,下车后,就让他回家报信了。小孩子带着路上不方便。”韩钲随口答了,问王檀,“外祖父身体怎么样了,可还好了些?”
王檀垂下眼皮,看着脚前:“早上医生开了药,烧退了点,现在还在睡。”
看王檀的反应,韩钲已经明白了一切,安慰道,“子美安心,外公肯定会吉人天相的。”
王檀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太多反应,转过身,引着韩钲往里走。
其实到东京后,得知王安石还去世,韩钲都吃了一惊。
以王安石的年纪,还有之前的旧病,这一次重病垂危,正常情况下拖不了京师到巩州一来一回这么十多天。
老人家不能久病,即使只是感冒发烧的小病,低烧咳嗽几天,也会把元气消耗大半,很多时候就这么一口气过去了。
王安石能撑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身体底子厚实了。
但这么些天,一直不见好转,结果其实已经注定了。
三人顺着前院边上的廊道一起往二门走,韩钲与韩铉、王檀边走边说,问清楚了自家的父亲现在就在后院中守着病床。
但靠近正厅的时候,就见一名内侍急匆匆的从正厅侧门出来,一看见王檀就小跑着过来,“国舅,国舅。”
王檀没应声,先偏头看了韩钲和韩铉一眼,面现难色。
韩钲看了看正厅门外的班直,再看看内侍,视线转回到王檀身上,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韩铉更是一副看透了的无奈样子,“表兄还是先去那边吧,小弟带着哥哥过去拜见外公。”
王檀点点头,告了声罪,匆匆的往那边过去。
“四哥,怎么回事?”与韩铉同往内走,韩钲低声问。
韩铉冲着那边不着痕迹的努了一下嘴,“前面銮驾过来,爹爹把皇帝身边的人拦在了前院,只让皇帝和三姐姐进去探病,然后皇帝就在外厅等着了。”他冷笑了一声,“也不知会等多久。”
“为什么?”
“外祖母回头说皇帝,进门还带着大队仪仗,知道的明白他是过来探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催命的。”
韩钲呵的一声,似笑非笑,“竟然这么说。”
按韩钲对吴氏的了解,这么不留脸面,皇帝和越娘的夫妇感情肯定不好。
吴氏的性格就是这样。女婿待他女儿好,那就什么都好。即使外面翁婿两人斗得鸡飞狗跳,她还是看小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而那个对大女儿不好的大女婿吴安持,这些年每次上门来,吴氏都是横眉竖眼的。
“因为皇帝对三姐姐不好。”韩铉也这么说,“去年夏天外祖母入宫,亲眼看到三姐姐受气,回来后就搬到了家里住了两个月,入秋后才回去。”
韩钲对王家的那位表妹印象挺深,记得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要是能跟皇帝合得来就怪了。
“三妹妹还是没喜信?”
韩铉不屑的一哼,“就皇帝那个身子骨?”
迎面过来两个王府家丁,韩铉就停了说话,待他们行礼后走远,他才又低声道,“好生把那两个太祖之后养大来过继吧。”
皇帝大婚后,最早有三个孩子养在宫里面,都是太祖一脉。
其中一个于去岁夭折,如今剩下的两人,大的已经有六岁了,小的也有四岁。如果皇帝始终无后,那这个皇位一般来说,就是从这两人中选出一个来继承。
韩钲摇摇头:“能养大就好了。”
那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