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而来,隆隆水声震耳欲聋。河水轰鸣混着暴雨天降,一时间直让人生出正陷落在一片巨浪汪洋中的错觉。
万幸的是,让人恐惧的溃堤一直没有发生。县城里除了大雨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内涝外,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到了下午,有一处堤坝还是坚持不住开始迅速渗水了。连带着那最开始迁移的三处凹地中,有一处变成了水泽。
幸亏县令把那地方的两个村子都搬空了,这使得整个夏麻县竟然没出现什么死亡,更别提大乱了。
洪峰到了夜里全部通过了,听说水位开始回落,王县令高兴地在大堂中蹦了个三尺高。
他能不高兴吗,在一片混乱的大背景下,他治理的夏麻县无人死亡!这简直太了不起了!别的不说,今年的评定,他要不拿个甲等,那除非是后面几个月去杀人放火了。
一直在衙门里忙碌的泰蔼鑫并不知道,他家娘子借着内涝的机会,让他的宝贝见了天日。
当他第二日终于能回家休息时,才知道因为书房进水,自己藏的私房钱竟然被发现了!
“相公,你想存点私房,我不反对。可你至少要选好地方啊。昨日书房里先是被淹,后来那些浑水带着房间里的木块碎屑又流了出去。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那么多钱搞不好就会随着水流散出去了。”孟岚琥睁着大眼满口瞎话。
泰蔼鑫心塞地说:“咳,那……那是我之前担心你被人骗了,特意存下来的,不是,不……不是私房钱。”做为一个君子,背着妻儿存私房钱,尤其是妻病儿瘦的情况下,是绝不能够的,至少是不能承认的!
孟岚琥眨了眨眼说:“原来是这样,我差点误会了。还是夫君有远见啊,如今眼看米价飞涨,咱们手中无钱也就罢了,现在有了这些钱,赶紧多买些粮存起来吧。”
看着妻子欣喜地点算着他的宝贝银钱,泰蔼鑫想把钱要回来的话,在嘴边翻滚了好几次,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坐在桌边发呆的泰某人心口发堵眼睛发直,完了,自己的小宝贝们要被交出去换成粮食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摸到它们了,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垂头丧气的泰蔼鑫哀怨地睡去,可他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会在不远处等着他。
知道洪水过去后,全县一片欢腾,就连当天的粮价也下跌了不少。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几天后,夏麻县的米价竟然再次开始迅速上升。
对此,孟岚琥倒没觉得意外,毕竟也只有夏麻县没遭太大的灾,附近的几个地方可是都被洪水害得不浅,所以米价会高居不下也很正常。
然而,当天泰蔼鑫下衙回来时,脸上竟隐隐带着怒气。
“不是的,这兄妹俩吧,对这寡妇还挺好。后来我家亲戚和那寡妇聊得多了,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寡妇是看这对兄妹感情很好,担心以后自己在他们心中没什么份量,再到老了,人家就更不在乎她了。”蒋娘子侧脸看着孟岚琥小声说着。
孟岚琥一扬眉毛,心中微微明白了点,她笑着说到:“虽然是有点过了,但她这心思也能理解,毕竟是寡妇人家,又不是亲生的孩子,自然想得多些。”
蒋娘子又看了她几眼后,接着说了下去:“那对兄妹人品很好,看到母亲闷闷不乐,就四处想办法。后来他们明白了原因后,那大哥就出了个主意。他有天故意当着母亲的面和他妹吵了一架,虽然他母亲当时气他说话不好听,可后来多见了几次,竟然渐渐解开了心结,而那对兄妹虽然后来老吵架,可因为心里清楚,彼此间也不见生分。”
说完这些,县尉娘子就直直看着孟岚琥。话说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县丞娘子微微笑着,拍了拍蒋娘子的手说:“嗯,明白了,这对兄妹都是好孩子,既尽了孝心,彼此也没有生分,很好。”
蒋娘子一听她这话,不由舒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事说清了,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两人之后也没再继续多聊下去,走了片刻后,找了个借口,就彼此分开了。
晚上,泰蔼鑫到家后,就听娘子说了这件事。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县尉是为了安县令的心,故意当着他的面发作我吗?竟然是为了这个?”
孟岚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听了也就罢了,可别过于当真啊,还以为人家多忍辱负重对你一片真心似的。”
泰县丞皱着眉说:“难道,他是打算骗我不成?”
“这县尉啊,可算是个油滑的。你想啊,他之前当着县令发作你,程县令肯定会觉得手下不和,需要他这个县令来调解。而你们既然有矛盾,那他这个新官也就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架空了,这心啊,自然就放回肚子里去了。”孟岚琥边擦拭着书架,边慢慢解释。
泰蔼鑫听了也点头说:“是啊,他今儿不就是来解释这个的吗?不是真的针对我,而是要安县令的心,也难为他怎么想到的。”
“呵”孟岚琥没忍住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你还记得当日他说你要多学学怎么做人那话后,主簿的反应吗?虽然不太明显,可还是能听出来主簿是偏着你的,这就让县令感觉蒋县尉是个没帮手的。相反,你和主簿还有不出声的典史都可能是一伙的,就算不是一伙至少也是交情不错的。要是你自己新官上任,你更喜欢拉帮结伙的属下还是孤身一人的属下?”
问完也不等某人回答,她继续说到“然后呢,今天他又借他娘子的口,说了这么个理由。你听了后,是不是不但不怪他,反倒觉得以后再有争执自己也不必在意了?”
泰蔼鑫刚想点头,忽然愣住了,他脸上的轻松渐渐淡去,这才认真地思考起了后面的问题。
孟岚琥看到已经明白过来的相公,也就不再继续多说什么了。她打扫完书房后,挑了本游记,随意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就听县丞大人长出了口气,说:“他这是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既在县令面前,扮了个孤臣的模样,得了信任。又在我这里解释一番,消了我的不满,去了我的防备。今后这县里的第一和第二把手都会更信任他,不但不会刻意刁难他,反倒心里还会向着他,实在是很划算的事啊……”
虎嬷嬷心里轻哼了声,这才哪儿到哪儿,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
“不过你也不必多做什么,既然他都对你说是为了安县令的心,那你一定就要好好配合啊,千万别上赶着去帮忙什么的。以后咱们对蒋县尉很不必多留情面暗加照顾之类的,就算哪天真闹得不太愉快了,回头你就给他递个心知肚明的眼色就行了。”孟岚琥坏心眼地出着主意。
她这话一说,倒把泰蔼鑫给逗乐了,他呵呵笑了一会,对着自家娘子,伸手点了一点,接着又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泰蔼鑫突然冒出一句“你说程县令要是知道有人把他比作绝户寡妇,会做何想?”
程县令会做何想,孟岚琥一时不能确定,只为自己相公这句话,她倒是咯咯乐了好一会。
泰县丞已经逐渐掌握了“看娘子眼色”这个技能,一见身边人笑得微喘,就顺杆爬地伸手搂了过去,轻轻拍了几下后,就拍到别的地方去了……
心里有了底后,泰家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白天县丞在外忙碌,孟岚琥在家操持家务,不但要让这个家干净整洁,三餐妥当,还要教导小闺女瑶瑶,另外她现在还多了个新业务,就是尝试着教导婆婆。
上次在郭三身上使用时,她就觉得“震慑”和上辈子有些不同了。她不但能让郭三老实听话地回答问题,还能让他把被人问话的经过忘记掉。
这也是因为前面进展得太顺畅了,孟岚琥心念一动下就尝试着让郭三在事后忘记这段经过,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到了大堂上也没见那人再想起这事来。
以前在宫中,她到最后也只能让人短暂地服从自己并做些事情和说些话,但还没办法让人忘掉经过。所以行事时多少都要做些遮掩,经常得冒着很大的风险。
没想到,这辈子不但换了个身份,就连“震慑”都变得更实用了,实在是件大好事。
尝到好处后的孟岚琥,回家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婆婆身上。
她现在因为婆婆不太正常的关系,是绝不敢把孩子留在家里和婆婆独处的,要么自己带着,要么请人来帮忙看顾一下。而且就算是让疯婆婆自己一个人呆着,孟岚琥也是不太放心的,所以她经常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出个门也不太方便,还挺耽误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