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认得?
荼宛盯着他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这双眼便莫名其妙地吸引她。她自己也不上来为什么,反正一直记得。
不过这样私密的事,荼宛不会告诉面前的人。她讥讽一笑,蹲在对方面前。“还有心思关心这个,可见你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轩曜接连遭遇追击,身上已经好几处伤,又没有及时救治,难免身体虚弱。可即便这样,眼睛里依然透着坚定倔强的光芒。
“多谢姑娘提醒,可在下此行的目的还没达成,实在无法离去。”
荼宛一愣,还真是个倔强的人。也不知自己跟他有什么孽缘,一而在再而三碰见他。
荼宛忍不住问“到底什么目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轩曜依旧像上次一样,闭口不谈。荼宛无奈,明知对方不会,还要开口问,自己是上赶着找尴尬吗?
嘴贱!
诽谤完自己,荼宛现在累得紧,换个角落准备睡一夜,明日便离开。可转头的瞬间,看到对方身上没有处理的伤口,莫名其妙又心软。
轩曜听见女子离去的声音,微微一愣,又靠在草堆上休憩。再遇到这个人,的确感到意外,真是奇怪的缘分,可他一点都不害怕,对方会于他不利。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自己就被她所救,她似乎跟自己一样,也被人追赶。可即便身陷囫囵,她也愿意帮助不相识的人,这女子,到底什么来路?
轩曜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子才刚刚沉下,门口的脚步声让他立刻惊醒。之前是自己大意,所以没留意女子的靠近。如果来的是敌人,恐怕就糟糕了。
“是我,进来了,别乱来。”荼宛知道他的心思,门口敲了几下才进屋。
见男子果然拿着匕首,她也不什么,自顾走到他面前,把收拾好的药草拿出。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再这样下去,你夜里肯定要发烧。我可不想半夜醒来,身旁有具冷尸。”
嘴硬心软,别看她语调冷,话刻薄,但手里的动作十分轻柔,轩曜居然一点没觉得疼。
这样熟练的手法,轩曜忍不住问“姑娘可是习医之人?”
荼宛给他弄好伤口,又递给他一瓶药粉。“你的事你不想,我的事你也不要问。如你所言,大家萍水相逢,没必要了解太多。”
轩曜盯着少女的脸,脸色微囧。“姑娘莫往心里去,实在是在下此行危险,不告诉你,是不想你被连累。”
南疆一行,且不自己无旨离京,又因为自己的莽撞,招惹了麻烦,实在是危险的很,何必让别人陷入危机?
荼宛手微顿一下,继续收拾东西,弄好一切,铺了稻草睡觉。“不管你什么想法,我还是劝你一句,离开这里,保命要紧。南疆,不是你一个中原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恶名如她,都难免吃力,何况一个连生苗都不如的少年郎?这阿哥不知有什么目的,非得拼了命往里面挤,作死!
“门口的痕迹我都清理过,你今晚可以安心睡一觉!”
轩曜刚要入睡,少女清冷的声调,让他一愣,竟然如此细致,连后顾之忧都处理好。他不觉睁眼,看到的却是团的影子,缩在角落,背对自己。
轩曜心情复杂,这是种很陌生的感觉,从到大,除了奶娘,没有一个生人对他好。依兰之于他,有血脉联系,她的好,他记得,也感激,但,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呢?
出生在亲情淡漠的皇宫,从就寄人篱下,被养在道观。他原本性子清冷,时候的一点情绪,随着奶娘的死,更加淡漠。
见识过人的真实嘴脸,知道什么叫意有所图。道观里一个道童出手相助,都是因为他的身份,盼望日后他有其他境遇,结个善缘而已。
眼前这少女,不仅萍水相逢,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未知晓。明知道他身陷险境,一再相助,却没有所图,轩曜心里竟然生出不安。
然不安之中,又有一丝自己也诧异的庆幸,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他渐渐睡去直到亮。
自从到了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个好觉!耳畔的鸟叫虫鸣,令轩曜有一丝失神。
荼宛推门进来,递给他几个洗干净的野果。“我要走了,你也快些离开。给你的药,一日一次,只要没有意外,很快就能痊愈。”
白日看,少年郎的面容更加俊逸,比苗家男子要秀气白皙,气质更是不同。荼宛想不起用什么词形容,只记得阿娘的貌比潘安,大约如此。
但荼宛更喜欢他的眼,干净透彻,不食人间烟火,好像世间万物,都在眼里,又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在他眼里。
离别时,荼宛深深看一下他的眼,才转身离去。
轩曜却忽然叫住对方,“姑娘留步!”
荼宛停下脚步,见他拿出一个黄色的三角符咒,递过来。“在下身无长物,姑娘的恩德,不知是否有相报的一日,这是我亲手制作的平安福,送予姑娘,聊表谢意!”
荼宛从前不信这些,本要拒绝,又想起夜色里那两只妖怪,尤其是那只口口声声,要砍掉她腿脚的狼妖,便不再抗拒,接过符咒。
“多谢,保重!”荼宛收下符咒,离开猎人屋,轩曜微微出神,也拿上野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荼宛一直被黑苗追杀,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自从有记忆以来,她跟父母一直都居住在花苗的境地。她一直把自己当花苗一族,直到前两年阿爹过世,临终时,才告诉她,其实他们是黑苗一脉。
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无论是黑苗青苗还是花苗,在外人眼里通通是苗人。虽然内部偶尔有分歧,可往大了,大家都归苗王管辖。
然而半年前,寨子里忽然出现黑苗的人,他们冲着荼宛来。荼宛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傻傻跟着这群人回去。
若不是半夜醒来偷听到他们话,还不知道他们要害自己。
荼宛至今也没弄懂,他们跟自己有什么仇恨,只听,大巫师要捉她回去练术。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苗人眼里,无论是黑巫术还是白巫术,只要运用得当,黑白巫术皆可用。
除非用来害人,否则巫术没有善恶界限。
荼宛不是没想过追究这后面的真相,但接连几次遇险,她坏了名声,却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这才明白,阿爹为什么临终前嘱托她,一旦有黑苗的人来寻,立刻离开南疆,不要逗留。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荼宛跌跌撞撞,死里逃生好几回,这一次,是下了决心离开南疆。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她现在力量太弱,难以跟对手抗衡,还是早早离开此地,等学好了本事再回来对付那些人。
顺着脑中的记忆,荼宛穿过道,在一片林子中暂时休息。
看看日头,只要再绕过前面这山,最迟夜里就能到盘葫镇。
那里是中原人跟南疆的衔接地,只要出了镇,顺路就能往北去,那时候,她算是彻底离开南疆。
荼宛吃完野果,揉一揉酸痛的脚,继续启程。可古怪的是,她接连走了好长时间,竟然在一个地方打转!
不对劲,这林子从前不是这样。
荼宛终于心生警觉,难道此地有巫师布下迷魂阵?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哨子,吹出古怪的声调,这是一种召唤术,可以传来周围的雀鸟。
若是平常,她一吹哨子,雀鸟就飞到身边,任由她的哨子摆布,帮她带路。
可此时此刻,一声鸟叫都没有,这明什么?
明这个地方的确有人布下阵法,她出不去!是有人要针对她,还是她误闯了别人的地方?
荼宛没想明白,就感觉有危险从身后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