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汉语并不能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