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遇险送命。
“好,你放心去吧。”乔伊娜点头。
我只带一把短枪下车,迅速接近那灰色建筑。
那座楼有南北两扇门,我由北门进入,看到的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客厅。客厅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水泥的世界。
客厅正中,灰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垂着头的女人,手中捧着一本书,似乎已经睡着。
我没有拔枪,面对流鬼国的人,短枪只有心理作用,却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客厅一角放着一张灰色的餐桌,旁边是四把灰色的椅子。
我走过去,拖了张椅子坐下,面对着沙发方向,等那女人醒来。
普通人将“怪物”视为异端,一个“怪”字,已经将人类的厌恶、恐惧之心表露无遗。
实际上,细细想来,人类本身岂不也是怪物?对于地球上的昆虫、树木、飞禽、鸟兽来,人类的外貌形体、破坏能力也当得起“怪物”二字。
所以,中国古人,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如果大家都能以平常心来看待那些超常事物,则世间再也没有“怪物”的称呼了。所有生物不过是地球一员、宇宙一员,都可以共享地球、共享宇宙的所有空间。
到了那时候,世界将会回到大诗人李白的“生我材必有用”的大一统、大平等时代,众生平等,无贵贱、正负、高低、等级之分。
外面,契卡镇死寂,如同一个白雪覆盖下的巨大坟场。
我知道,乌云仍然蠢蠢欲动,如果不能正确应对,则下一个席卷契卡镇的毁灭时刻必然到来。
沙发上的女人缓缓地站起来,但仍然垂着头,不让我看到她的真容。
“你来了,我正在考虑,以哪一种面目见你。”那女人。
“不用考虑,随意即可。”我。
那女人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微黄的、木讷的脸。这是北方大国中年女人的标准脸,已经遭到岁月侵蚀,却还没有完全老去,仍然残留着青春的尾巴。
“在契卡镇,我就是这样子。”她。
“外貌是这样,名字呢?难道流鬼国的人连名字都没有?”我问。
“我有名字,卓娅,一个从故事书里找到的名字。”她回答。
这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而伪造出来的身份和相貌。
“好,卓娅,你的事,谈谈怎样才能平息这场战争?”我问。
这样的谈判只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值得回旋转圜之处。
“消灭怪兽伏驮,恢复高加索山北边的宁静,划山而治,让狩魔族能够自由地生活在此。”卓娅。
“你先把带走的人送回来。”我。
“那个人?他不愿回来。”卓娅。
我险些脱口出“不可能”这三个字,但马上忍住,强迫自己不任何不负责任的话。我不是电隼,也不是北方大国的人,更不是流鬼国的人,对于电隼的遭遇一无所知,当然不能代表电隼发声。
中国古代早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智者之辩,现在,我不是电隼,怎么能确定他愿意回来还是不愿意回来?
“我要见他。”我改变要求。
“好,在见到他之前,先消灭伏驮。”卓娅寸步不让。
“怎么消灭?”我又问。
“大爆炸、高空轰炸、远程袭击……北方大国有很多非常先进的秘密武器,都可以拿出来使用。消灭了伏驮,这片土地上就只剩两方人马,很容易和平共处。对不对?”卓娅问。
“告诉我,伏驮是什么?它的最大弱点在什么地方?它有没有敌?”我连问了三个问题。
卓娅淡然地回答:“查阅你们中国的古典名著《西游记》就能了解伏驮的来历,怪兽作乱,西方如来震怒,掀起五指山,把怪兽压住,一压就是五百年之久。被押期间,怪兽毫无法力,也失去了赖以成名的武器,最终伏法认罪,重回正道,经过苦苦修行之后,终于成神。”
她的书中怪兽自然是指齐大圣孙悟空,那个生于石头缝里、长于花果灵山的石猴。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的五百年,那只是漫长宇宙历史中的沧海一粟。经历磨难之后,石猴才会成长为敢挑重任、敢为下先的神仙,也是人类道德世界里的正义典范。
“弱点和敌呢?”我问。
卓娅摇头:“不知道。”
我立刻回应:“我知道。”
卓娅大为诧异:“什么?你知道?”
这一次,她的脸正对着我。我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是会“动”的,就像一张高分辨率的马赛克图片一样。细看在“动”,粗看却跟普通人的脸没什么不同。在契卡镇或者北方大国的其它地方,没有人会正眼细看一个中年妇女,因为那没什么可看的。全世界的男人都知道,北方大国的女孩子在三十岁之前千娇百媚、玲珑凹凸、金发碧眼、勾人魂魄,到了三十岁之后,大部分人一夜之间失去颜色,体型爆肥、身材爆粗、头发如草、皮肤如橘,就连日常交谈的语言也粗鄙不堪。
上公平,近乎严苛,绝不给该国的女人延续青春的力量。
这种“三十岁突变魔咒”从未改变过,连本国的男女都知道。
所以,流鬼国的人混迹于北方大国,伪装为这种外貌,最不引人注意,也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