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舞台。
在第五张图片中,我站在一大片悬崖前,右手边不远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高瘦男人。
我吃了一惊,因为卫星竟然拍到了我的幻觉,那苦行僧明明是出现在幻觉里的人物,不应该出现在照片里。
“他是谁?是你的同伴吗?”电隼问。
“还有别的照片吗?”我反问。
电隼点头:“还有一些,正在传输中。近地卫星的斜面切入角太大,与地球自转的频率相差太远,暂时只能拍到这些。等到它二次循环时,一定会改观不少,拍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我立刻指出他的谬误:“所有卫星——贵国所有近地卫星甚至所有飞过这一地区的全球卫星都有可能无意中拍到刚刚的一切,快,去调用那些资料,我们就知道古舞台上发生的事……不单纯是今发生的事,而是几年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事。你的人犯了很多错误,只有卫星资料能弥补一切……”
我的头脑越来越活跃,从一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只要北方大国的近地卫星能拍到所谓的“幻象”,其它国家的几百颗卫星都能拍到,这就能给我们提供数不清的研究资料,解决所有疑惑。
最重要的,我想找到幻象的源头。
找到源头,就能成为幻象的操控者、指挥者而不仅仅是参与者。
电隼反应稍慢,没有意识到我的话有多么重要。
“你在古舞台上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跳起来,推着他向外走:“不要管我看到了什么,你只要把所有卫星资料集合到一起就行了。抓紧时间,抓紧把资料找来。”
“喂喂,简鹏飞已经到了,你要不要见他?他的情况很不好,只怕支撑不了太久……喂,不要推我,我去找资料,不要让别人看见我们拉拉扯扯的……”电隼低声吼叫着。
“给简鹏飞安排最好的房间,氧气呢?给他吸氧,一定让他活下去。”我大声叫。
其实,我睡觉的房间就是最好的房间,所以,很快就有人推着担架车进来,放在房间中央。
躺在担架车上的人十分瘦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头发花白而稀疏,一副风烛残年、朝不保夕的样子。
简戎跟着担架车进来,等其他人退出去,然后转身关门。
“我祖父的情况很不好,关塔那摩那边虽然没有对他用刑,却在生活上多方刁难,致使他的老毛病都犯了。”简戎解释。
“走……走,去那里,去那里……”简鹏飞挣扎了一下,气喘吁吁地低叫,“时间不等人,去那里……地脉就在那里……靺鞨人的神庙,就在那里,快去,快……”
简戎摇头叹息:“从山下上来,一路上,祖父已经重复了‘靺鞨人神庙’几百次,可我查过地图,高加索山地区根本没有这样一座神庙,甚至连任何神庙都没有。”
我走近担架车,俯视着简鹏飞。
他脸上的皱纹既深刻又松散,如同一个经过反复打磨的核雕,每一条纹路都是岁月留下的鞭痕。
“靺鞨人的神庙在哪里?”我问。
“水流的尽头……水流尽头,那就是万事万物的源头。到了那里,就能看见地脉,快去……快上去……”简鹏飞。
我微微一怔,明明听清了这段话,但却根本听不懂。
古舞台上没有溪流,只有冰雪,更不要提水流尽头了。
“老前辈,我看见了幻象,幻象中有跟莫高窟一模一样的反弹琵琶舞,这一点怎么解释?”我又问。
“靺鞨人的神庙里有象形文字,那就是……解释,你只要看看神庙里的壁画和……和文字,就知道世界的真相。回到敦煌莫高窟,找到敦煌机,就……就掌握了世界和平的按钮。这世界不缺乏和平按钮,缺的按下它的人……”简鹏飞突然大叫,身子一挣,甩掉了氧气面罩,挺身坐起来,死死地盯住我。
我立刻猜到,他这是回光返照的前兆,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每一个时代,总有一些横空出世的大人物,能够操纵时代的发展。我不是大人物,可我有幸跟随一些大人物,成就半世威名,做到‘三十而立’。四十岁时,我一夜之间想通了人生最大的难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想通了,一切就能放下,宠辱不惊,富贵浮云,金玉满堂,千金散尽。我要做的,就是‘为下谋’,到莫高窟去,拨弄机关,让下重归太平盛世。可惜,我没做到,才让海中孤岛成了永远不能回家的孩子。现在,年轻人,听我,去莫高窟,从最不可能之处入手,去做更重要的事……”他一刻不停地,我也连连点头,证明我已经听懂,绝不插言,耽误他生命中最后的宝贵时间。
“鹿鸣、鹿鸣、鹿鸣……”他连了三遍,身子一软,永远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