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对着沈氏,竟有几分心虚。
“凤哥儿在家里,头两三还好,这两,唉,算了,你是个明白人,我就直吧,这两,凤哥儿已经跑了两趟了,头一趟满府上下找了一两个时辰,他藏在老太爷院子门口一块太湖石缝里,还拿太湖石上头垂下来的藤蔓盖的严严实实,不是找到的,是后来他累极睡着了,自己掉出来的。”
周太太一口气完,带着几分干笑看向沈氏,却看见沈氏也是一脸干笑。
周太太心里微微一动,接着道:“昨下课回来,因为他不肯练功,不肯上课,非要没出息,先生打了手板子,他就借着这个,手疼,把看着他的嬷嬷和丫头指使走,又跑了,这一回藏在老太爷养在后园的一盆十八学士里面,找了一个多时辰,后来黑了,他往后跑,撞到先生身上,唉,这一回,还把黄嬷嬷和巧云给咬了,咬的血淌了一手。”
沈氏干笑着,移开了目光。
周太太看着她,“凤哥儿跟着你的时候,没这么淘气吧?”
“不敢瞒着太太。”沈氏轻轻咳了一声,倒也干脆,“他胆子极大,一点点大的时候,就利落的出奇,刚学会爬的时候,常常一错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他了,我……”
沈氏干笑一声,“他的时候,我想找个能帮着看看他的人,都找不到,是看他太累了,又管不了他,太太,这聪明的孩子都淘,您……”
“那就好。”周太太打断了沈氏的话,长舒了口气,又舒了口气,“我一直担心他是因为离了你,才脾气大变,要是一直就这么淘,那就好了,我来找你,是奉了老太爷的吩咐,老太爷昨和凤哥儿的先生商量了,准备把凤哥儿送到山里去。”
沈氏一个怔神。
“这是我们陆家一点儿不值得往外提起的事。陆家的功夫,您是知道的,家里的供奉,都是从山里学出来的,陆家子弟,要很色了,家里的供奉教导不了,才会送到山里。”
顿了顿,周太太接着道:“陆家历代家主,主事人,都是从山里学了好些年出来的。”
沈氏松了口气,站起来,冲周太太深曲膝到底,“太太来这一趟,这是太太给我的脸面。”
“你坐下话。”听沈氏这么,周太太放下了心,笑着让沈氏。
“是。太太,我把凤哥儿送回陆家,他就是陆家的孩子,我是个外人,我生了他,可他现在不是我的孩子,该怎么教导怎么安排,都是该由陆家安排的事儿,以后,但凡凤哥儿的事,太太,还有陆家,不用再来找我,我不该管,我也是不管的了。”
“您可真是个明白人。”周太太笑起来,“还有件事,是老太爷的交待,再怎么也得一。”
“您请吩咐。”沈氏客气笑道。
“老太爷,让我跟你解释一句,凤哥儿闹成这样,他没让见您,不是为了要隔绝凤哥儿和您的母子之情,一来,凤哥儿的身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见不得人,那也是凤哥儿他爹见不得人。二来,老太爷您是个极明白的人,用不着隔绝。
老太爷之所以没让凤哥儿见您,是因为这事儿,是您和凤哥儿商量定的,凤哥儿答应了的,凤哥儿虽,可他什么做什么,心里都是明白的。
老太爷对凤哥儿期望很高,老太爷的意思,从凤哥儿能明白事理起,他就要让他知道,他的承诺,出而无回,绝没有反悔的余地,不管因为什么。”
沈氏听的上身笔直,片刻,点了点头,“老太爷是大智慧,这是凤哥儿的福份。”
“好了,咱们不这个了,您在这儿住着怎么样?还习惯吧?庄子里的人家怎么样?有能话的人没有?”周太太语调轻快的转了话题。
“这儿极好,真真正正的山清水秀,人也好,前头老花家媳妇儿,做的一手好针线不,他家园子里的菜,绿油油长的好极了,好了,等她下午歇了,就过来教我怎么点菜种。”
沈氏神情松缓下来,也跟着起了闲话。
婆子沏了茶送上来,周太太和沈氏喝着茶,着闲话,聊了两刻多钟,周太太站起来笑道:“今儿还得赶回去,不然我真不想走了。今儿先这样,以后我得了空,就过来找你话喝茶。”
沈氏笑应了,起身将周太太送到院门口,也不多送,看着她走远了,慢慢掩上了院门,呆站了半晌,低低叹了一声,接着刚才的活又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