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诸臣退出了殿门,皇上转眼看向一堆堆的折子,挨堆打量了一遍,冷哼了一声,看向垂手立在大殿一角的崔太监,“这事儿,你怎么看?”
“朝廷上的大事,老奴不懂。老奴只是想起来先皇常,为君者不可逆大势,要顺势而导,不可逆流而行。”崔太监往前一步,垂手笑道。
皇上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好看了,冷哼了一声。
“从婆台山一案,到昨的事,看起来,朝廷内外,都吓坏了,不瞒皇上,老奴也吓着了,实在是过于暴烈了,得压一压了。”崔太监看了眼皇上一脸的心情不好,接着道。
“怎么压?”皇上烦恼的拍着炕几上的一摞折子,“二哥儿走了,朕若打压太子,秦王府这边怎么办?你看看这几,老二跟疯狗一样,见谁都亮着牙,整座秦王府都跟疯狗一样,朕压都压不住。偏偏四哥儿和五哥儿一对儿没出息,四哥儿跟在太子后面,唯命是从,五哥儿跟在老二后面,唯唯诺诺,哪象是朕的儿子?”
皇上越越气,“真是太没出息了!朕让他俩一起领差使,一起出府,甚至两处座府,都特意挑了相邻的两片宅子,不就是想让他俩互相扶助,谁也别靠,立起来,朕也好……”
后面的话,皇上咽住了,“你看看现在,朕这样扶助,这两个也没能立起来。二哥儿三哥儿先后没了,你看看这两个,也是一对儿蠢货,朕什么都给了,可他俩连自己都护不住!现在成了这样,两边都是乌眼鸡一样,一个暴烈,另一个能好到哪里?不也疯狗一样?动了哪个,另一个就是一支独大,偏偏,唉!”皇上一声长叹,“这五六年,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朕手里,一个能从中调和,稳一稳的人都没有!”
“程氏一族,从迁到中原以来,就子嗣不丰,象皇上这样,生了六位皇子的,除了皇上,也就两位,子嗣上的事,皇上还要放宽心。”崔太监这几句劝,虽委婉却十分明白。
皇上更加烦躁,连拍了几下那摞折子,连声长叹,“唉!不放宽心又能怎么样?程氏一族,没有能多过六个儿子的。可六哥儿走了,宫里还是没能添丁。后来三哥儿也走了,这一年多也是全无动静,现在二哥儿也没了……唉,朕是不想了,你的是,象朕这样,生了六位皇子的……唉。”
皇上又是几声长叹,这几声长叹里,充满了难过郁结。
象他这样,生有六位皇子的,到最后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最多的那位祖上,也只有一半,这一半三个儿子中,有一个还下半身瘫了,不过,那是因为这六位都是年纪极就上了战场,死的都是战死,瘫的那位,也是因为战中坠马,又被践踏……
唉,不管怎么,这是程氏的命数。
“从前二爷三爷在的时候,诸朝臣眼中,只见得到太子,和二爷三爷三位爷,如今皇上身边只有三位皇子,这就大不一样了,就是四爷五爷,如今的心境,只怕和二爷三爷在时,也大不一样。”
崔太监看一眼皇上,接着道:“皇上,婆台山一案,已经过于暴烈,皇上心慈,就有了昨的强弓硬弩,要是……唉,这话老奴不该,可,事关皇上安危。
皇上,人的胆子和妄心,是一步一步生出来,长起来的,皇上若是再不压一压,只怕,这胆子和妄心再长一点,就不可收拾了。”
崔太监再看了眼紧紧抿着嘴的皇上,声音落轻,“再,还有个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三年复归的典故呢。”
“嗯。”皇上神情缓和了,“这倒是,压一压,却不必压到底。唉,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朕这子嗣,就算再多,又有什么用?”
崔太监看着皇上,陪着笑,跟着叹气。
“你替朕看看这些折子。”皇上心情看起来好多了,厌烦的看着一堆一堆的折子,示意崔太监。
“皇上,这些可不是老奴该碰的东西,再,老奴也看不懂,这是只能皇上您亲力亲为的事儿。”崔太监陪笑道。
“唉,朕最信得过你,就是因为你这份守份不逾越,可这守份不逾越,又实在讨厌得很。”皇上拍着折子,满脸满身的厌烦苦恼。
“老奴给皇上沏碗稍稍浓些的茶吧。”崔太监陪笑道。
皇上嗯了一声,挪了挪坐好,开始一份一份看折子。
……………………
金贵连走带跑冲进院,一把揪起个厮,“老大呢?”
“屋……”厮一边一边抬手指向上房,金贵看到厮一抬手,不等他完,松开厮,往上房直冲进去。
“老大,出事儿了!”金贵一头冲进来,瞪眼看向正和富贵对面坐着吃早饭的郭胜。
“出什么事了?”郭胜刚咬了一口包子,瞪着金贵含糊问了句,急急忙忙伸长脖子,咽下那一大口包子。
富贵刚喝了一大口菜粥,赶紧吐回了碗里,可还是呛的咳了两声。
最近净出事儿,出的全是大事儿!
“也不算太大。”金贵迎着瞪着他的四只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有点儿题大作了,“就是,杨承志那个闺女,杨大娘子,在迎祥池边上,给李五爷烧纸钱呢,哭的什么似的,围了好多人在看,我觉得……这应该是大事吧?”
金贵一边一边看着郭胜由瞪而斜过来的目光,和富贵越瞪越大的怒目,以及错的咯咯有声的白牙,一点点缩起了头。
“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富贵一筷子砸在金贵头上,心疼的看了眼他那碗菜粥,好好的一碗菜粥,喝不成了。
“这事儿……”郭胜抬手挡住富贵要砸出去的第二只筷子,“这会儿不是大事,不过……”郭胜一边一边站起来,“我得赶紧去见王妃,你去迎祥池看看,先别让人打扰,一会儿我就让人去寻你,快去吧。”
郭胜着,伸手抓了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