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窘迫。
她从是没有零花钱的,吃穿都是家里的,但到了城里,吃饭、穿衣都要花钱。
学校每年给她的奖学金,她都乖顺的交给家里,家里也按时给她生活费。可是父母算计的生活费,只按照普通的伙食费来算,而且很不多,吃的稍微奢侈点,就可能无以为继。
粗茶淡饭女孩倒是能忍受,可是在城里上学,她不可能只需要吃饭而已。花花世界,她也充满了对各种稀奇物质的渴望。富裕的同学买昂贵的手机,穿漂亮的鞋子,这些她都可以不羡慕,她可以常年穿着校服,穿着廉价的运动鞋,但她不能丢失尊严,要好的女同学请她看个电影,她是一定要回请的,请她聚会唱歌,她也是要出一份子钱的。
但她家里像以前一样,没有给她额外零花钱的习惯,她只能从微薄的伙食中节省,于是她开始不吃早餐,几年高中下来,正在长身体的她明显比其他同学个头矮了一截,而且十分瘦弱,一看就有些营养不良。
这些隐秘的事情,白立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只是感觉到女孩内心对包子的渴望,他以为女孩早餐会吃包子,于是提前坐在摊位上,谁知道女孩却径直走进学校。
白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完全是猜的,他能感受得到,感受到女孩走过的那种局促,他太清楚这种感受了,因为以前的他也是这样。他爸爸柏贵也没有给他零花钱的意识,不过他比女孩好的地方是,他家里就在附近,至少他不会饿着。他也不需要从伙食费中克扣,他通常采取的办法是骗他那个粗苯的老爸。
“老板,两笼包子,两杯豆浆,打包带走!”
白立着急的看着女同学的背影,对摊位老板喊着。
不久,他就拎着两个食品袋大步朝学校跑去。
白立很心,他没有直接将食物送给女同学,而是等课间操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女同学的桌兜之中。原因不是怕别人看到,主要还是担心女生尴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其实孩子未必不懂,即便没听过这句话,其实他们对这种行为更为敏感。大人或许不注意,不是大人不够敏感,而是大人们不在乎。换做白立,他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他才悄悄的塞给女同学这种有嗟来之食的礼物。
然后白立很心的悄悄观察,当发现女孩在晨读的时候,发现了包子和豆浆,然后悄悄的吃掉的时候,白立开心极了。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白立飞奔下楼,他饿极了,原始的饥饿驱使他第一时间奔向学校食堂。
很快一手拿着一个大肉包往嘴里塞,一手端着饭盘,在一个个食堂窗口徘徊,找寻着自己想要的美食。
来回徘徊,不是白立拿不定主意吃什么,而是他在等待,两个大肉包下肚后,他的饥饿感消退了一些,理智恢复。但心里那条虫子还是反复传递给他对食物或者对能量的渴望,而虫子所渴望的食物,大多数都是那些油腻,但热量极高的食物。
虫子无法忍受对食物的渴望,白立却能忍耐饥饿的折磨。
他终于等来了那个身影,那个总是比别人更晚来食堂,打两个最便宜的蔬菜的女孩。
学校的食堂其实是专门给异地住校的学生准备的,白立这种本地学生,往往会选择回家吃饭,不是因为食堂饭菜太贵,只是因为家长往往怀疑外面食物的健康问题。白立以往也都是回家吃饭的,他爸爸水平不高,但也会给他准备午餐。当然每每还需要白立自己热一下,因为中午的时候,白立几乎不可能在家里看到爸爸。
但最近,白立开始吃食堂了,一方面是因为女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钱了。
他妈妈跟爸爸争吵了一次,没能服他爸爸柏贵让他跟妈妈去申城上更好的学校,但第二就给柏贵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一万块钱,白立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一时间他觉得他有了花不完的钱。
于是他可以中午在食堂吃饭了。
他等到女同学端着餐盘来到食堂窗口,悄然跟了上去,他感受到女同学对鱼的渴望,但跟早上吃包子也,并没有在鱼的窗口前久留,直接去打了一份青菜和一盘蘑菇,拿了两个馒头,走到食堂最角落的餐桌上吃饭。
白立大气的要了两条鱼,以及他自己和虫子渴望的红烧肉、鸡腿等油腻食物。然后带着一种有钱人的心满意足,装作不经意间,走向了女孩所在的位置。
此时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女孩所在的位置,靠着一个墙角,还堆着一些杂物,是来不及搬走的破旧桌椅,因此旁边都没人。
白立心的坐在女孩旁边的餐桌,一边低头口吃饭,一边偷看女生。
观察到旁边确实没有人关注之后,白立突然声对女孩:
“王真真,我买了两条鱼,吃不完了,给你一条。”
王真真抬头看了白立一眼,看到白立餐盘里丰盛的食物,突然眼神复杂起来。
迅速低下头道:“我不吃。”
白立没在话,继续慢慢的吃饭,总算看到食堂里最后一个同学都走了之后。
他壮着胆,端起自己的餐盘,挪到了王真真的桌上。
王真真没有反对,继续低头吃饭。
“我真的吃不完!”
白立声解释。
他是真心想请王真真吃鱼的,但这种想法竟然遭到了心里虫子的反对,虫子释放出坚决的要独占鱼的情绪。
心灵沟通的虫子的这种态度,第一次让白立对虫子不满,俩人在心中冲突了起来,白立想请同学吃鱼,虫子想让白立将两条鱼一起吃掉。
直接的心灵沟通比语言,比文字,比人类任何的沟通方式都高效,只是一瞬间,就交互了无数的信息,产生了无数的冲突,激起的情绪变化极快。
白立恼怒,不等王真真回答,自己夹起一条鱼就往王真真餐盘中放去。
王真真被白立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呆了一瞬间,接着就拒绝起来。
“我不吃,真的不吃。”
王真真又将白立夹过来的鱼夹回了白立的餐盘。
可是白立又将鱼夹了过去。
在俩人反复的推让间,鱼这种脆弱的食物,已经断成了两截,显得那么丑陋。
白立仍然跟心里的虫子激烈的争论,难免有些分神,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想吃鱼!”
突然间,王真真心里最脆弱的部分,仿佛被刺痛了。
她急迫的否认道:“我不想吃鱼,一点都不想,我从到大就不喜欢吃鱼,从没有喜欢过!”
她又试图将鱼夹回白立的餐盘,但鱼是越夹越碎,越夹越丑陋。
白立吓坏了,他看到王真真快要急哭的表情,完全不知所措。
王真真哭了,但成功将碎掉的鱼夹还给了白立,然后连饭也顾不得吃,匆匆跑出食堂。
这放学后,白立还是忐忑的悄悄等待王真真一起放学,但在路上,没有以往的默契,王真真脚步匆匆,根本就不等他,他追上去,也不让他背书包。
几乎是一追一逃的看到王真真走回宿舍的巷子,白立站在巷口,心里十分难过。
少男少女刚刚形成没多久的朦胧情感,似乎就因为一条鱼而破碎,结果导致白立跟心里的虫子产生了激烈的争吵。
虫子显然不可能吵得过白立,只能表达十分简单的情绪的虫子,只能一遍遍向白立传递诸如“食物,我的”这样的信息。而白立却表达出了“吃货”“笨蛋”“你是猪”等等他能想到的词汇来谩骂。
又过了一日,王真真还是不理白立,这让白立很难过,很委屈,但他不怪王真真,而是充满自责,却不知道如何挽回,让自己更加的恼恨,恼恨自己,更恼恨心里的虫子。
第三是周五,刚刚放学,白立的妈妈在外面等着白立,旁边停着叔叔的豪车,妈妈是来接白立去医院的,托人拉关系他们终于找到了病床,急着要带白立去医院做手术。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做手术!”
白立拒绝道。
妈妈这几都很顺着儿子,不但出手大方的给钱,今再次见到儿子,还送了一个名牌手机,讨好儿子,让儿子跟自己走的想法不要太明显。
只是在看病这个问题上,妈妈无法迁就儿子,反复都不听之后,本就泼辣的妈妈索性动起手来,强拉白立上车。
白立用力挣扎,浑然忘记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超人了,结果将妈妈直接撞进了车子里,白立愣了一下神后,拔腿就跑。
“老婆,算了。”
车上的叔叔劝正要追出去的老婆。
白立妈妈看着儿子跑远,恼恨道:“这臭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不行,这事不能由着他。”
完就要去追。
叔叔喊道:“你不要急嘛。病床是找着了,可明周末了,又动不了手术。我们先去给他把手续办了,明在住院也还来得及。”
白立妈妈这才点头答应,上了车催促老公赶紧去医院。
白立和他妈妈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切都被他心心相念的王真真同学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
白立一口气跑进村口巷子里,藏在墙角偷看了一番,妈妈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住院,动手术,当然不行。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上回去医院,是因为害怕,因为手臂里钻进了一条虫子而害怕,可现在他已经不怕了,他不认为心里的虫子会伤害他,而是会让他变成超人。
所以医院绝对不能去,手术绝对不能做,让医生把虫子从他身体里拿掉,他真舍不得。
可是不去医院,怎么跟妈妈解释。
以前害怕,白立把手臂里钻进虫子的事情告诉了爸爸也告诉了妈妈,可他们不信。现在白立不害怕了,他变成了超人,他觉得这是一个秘密,反而不能告诉别人了。至于为什么,超人不都这样吗?
苦恼无法跟妈妈解释,突然一个声音怯生生问道:
“你生病了?”
白立心里一喜,是王真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