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过,沿着黄河一路向东,沿途再也没有了真正的阻碍,可直达汴京,大华气数,也就去了一半了。此时在这里的徐杰,想要力挽狂澜,已然无法,最好的结果,那就是看看能不能如历史上的南宋一般,到长江以南稳住这个国家。
可见徐杰口中出秦州二字,并非因为自信,而是因为只能这么。
遥粘蒙德见得徐杰浅笑不语,长长叹了一口,沉默了许久。
徐杰还主动提起酒杯于遥粘蒙德对饮一杯。
终于遥粘蒙德开口了:“听鲜卑人的后代还在对昔日草原霸主之事念念不忘,太师对此事如何作想?”
“鲜卑人的后代?可汗可是那拓跋人?鲜卑是更几百年的事情了,哪里还有什么后代?”徐杰答道。
“哼哼……汉人啊汉人,勇武差了点,却是这脑子当真好使啊。驱狼逐虎,却又要射狼射虎,还要吃狼吃虎,下的好事都想独占。也不知是拓跋野傻呢,还是我遥粘蒙德傻。室韦人三百多万,拓跋本族一百万出头。唯有汉人万万。有时候当真觉得长生不公。”遥粘蒙德惆怅几语。
徐杰却:“兴许长生比不得老爷,老爷公平。”
“老爷又是谁呢?”遥粘蒙德问道。
徐杰还真不知道怎么答这个问题,只得笑道:“老爷啊,世人都有自己的神,长生也好,主父也罢,老爷就是这些人的爷爷。”
徐杰大概是在逞口舌之利。
遥粘蒙德倒也不怒,而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来觉得这座城不值得用人命去堆。今日见了你之后,这座城是不攻不行了。徐杰啊徐杰,我用两万人的命,换你一条命,当是值得的。”
徐杰也站了起来,低头拿起自己的铁盔,答道:“可汗大概有两日的时间,两日内破不了城,可汗几年之内怕是难以再见到我了。”
“两日?拓跋人动作比我想象得要慢啊,也好,两日就两日,那就试上一试。”遥粘蒙德话语完,转头掀起了后面的门帘。
转头的徐杰,刚才的轻松也一去不返,眉头紧皱而出,回头看了一眼三四里外的室韦营帐,起步而走,一跃就是百十步外。
城头上的众人早已等候了许久,见得徐杰飞跃上城,宗庆第一个就开口急问:“太师,见面如何?”
徐杰点头答道:“成了。”
宗庆面色大喜:“室韦人准备撤军了?”
徐杰摇摇头:“室韦人明大早就会攻城,让弟兄们做好准备,今夜饱餐一顿,把城内所有建筑都拆了,准备守城。”
宗庆一脸不解问道:“太师是什么事情成了?”
徐杰不多解释,只答:“死守两日,就可回家了。”
宗庆还是不解,却并不多问,只道:“两日,两日算不得什么,此城虽然低矮,但是室韦人困马乏,也无攻城器械,弟兄们已然到得这个地步,必然用命。”
徐杰眼神依旧在城外室韦人的大营里,今夜的室韦营帐安静无比,没有歌声酒声,一队一队的游骑在营帐之外巡逻着,防止敌人夜袭。今夜的室韦人,再也不是大同之外那般轻松惬意了。
才蒙蒙亮,牛皮鼓声已然响彻大地,牛角号声低鸣沙哑。
视线之中为数不多的树木,早已被伐倒在地,视线远方,一个个赤裸身躯的汉子正在忙碌,甚至连裤子都没有穿。那些本该穿在身上的衣物,都被脱下来装了沙土。
遥粘蒙德要用两万条命换徐杰一条命,当真不是笑。就凭徐杰昨夜那一番话,遥粘蒙德就要用两万条命换徐杰一条命。
徐杰以为遥粘蒙德要见他是为了试探虚实,其实遥粘蒙德远远不只是为了试探虚实。就如遥粘布鲁的,遥粘蒙德是英雄,他知道许多时候,什么大军,什么军械,远远不如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很重要。
此时的徐杰,在遥粘蒙德心中,就如他话语所,就是一个驱狼逐虎,却又想射狼射虎,还想吃狼吃虎的人。狼是拓跋,虎是室韦。
拓跋野,兴许真就成了那个傻子,想再现祖上鲜卑人荣光的妄人。但是拓跋野又有几分聪明,至少聪明到能在遥粘蒙德面前演出逼真的戏码,能骗到遥粘蒙德。
遥粘蒙德自己,却不愿当那个傻子。
遥粘蒙德带着被拓跋野欺骗的愤怒,带着族人与牛羊被屠杀的愤怒,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打马高高站在阵前,与一众军将做起了战前动员。
那呼喊之声,传到徐杰耳边,让徐杰起了一些紧张之色。
城头上的呼喊之声也起,一个个铁甲站在了城头之上,箭矢不多了,瓦砾房梁无数,大块的夯土也有。
马匹如洪流,不多的长梯上有源源不断的室韦人攀爬着,城头上的瓦砾房梁不断往下倾泻。
这些东西好似在帮室韦人一般,因为更多的室韦人打马而来,装满了沙土的衣服,直接扔在了城头之下,瓦砾房梁也成了室韦人填城墙的帮助。
战事并不胶着,远远没有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但是徐杰已然越发紧张了起来。
只见徐杰忽然开口:“宗将军,把城内所有拓跋人全部杀尽,不要再浪费人手看管了。”
“遵命!”宗庆拱手点头而去。
城外的遥粘蒙德,忽然接到了一封军情,其中写的消息很简单,就是拓跋人在秦州之地,不得寸进。
遥粘蒙德看完军情,抬头看了一眼兀剌海城,叹了一口气,只一语:“定要杀那徐杰!把多余的马都拉上去,赶到城下杀了填城。”
左右的军将皆是目瞪口呆,室韦人何曾如此杀过自己的马?目瞪口呆之下,没有一人领命答话。
“把多余的马赶到城下去杀了!”遥粘蒙德再一次,眼神凌厉非常。
此时才有人开口答道:“尊可汗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