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夏锐期盼的双眼,了一语:“往后我当不会再来看你了,多多保重。”
夏锐闻言,连忙爬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徐杰的手不放,口中急道:“文远,文远,我会死的,你不能就这么看着我死,你岂能就这么看着我死。”
徐杰低头看着夏锐,面色似有些不忍。
“文远,你……你不能让我死啊!”夏锐已然涕泪俱下,瑟瑟发抖,徐杰已然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徐杰慢慢抬手,把夏锐的手拂了下去。
徐杰已然出得院外,身后的门板被拍打的砰砰作响,还有那一声一声肝肠寸断的“文远”在呼喊。
卫九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又赶在徐杰身后慢慢走着。
走了许久,依旧是卫九先开口话:“太师,此事如何处理?是杀是留?”
徐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卫九,一语:“此事不该有我做主。”
“明白了,明日里再问陛下。”卫九,显然也是一个办事人的角色。
大宴之中,好似有许多人都在找徐杰,却也没有人敢从这大殿出去找。
见得徐杰走了进来,立马有许多人上前来拜。
待得徐杰坐定在皇帝身侧,杯盏已然不停。徐杰却也不推脱,反而一一在记着这些人的模样姓名以及官职。
这个朝廷,徐杰是真的陌生,陌生到几乎所有人都不太认识。
听得左右的马匹谄媚之声,徐杰也并不表示出丝毫的厌恶。马匹浅显的,什么敬仰已久,闻名不如见面。
马匹高明一点的,便是一哪里听到徐杰什么诗词,惊为人。
马匹最高明的,便是在徐杰面前不断夸赞欧阳正,几乎夸在了圣人,其他丝毫不多言。
徐杰都一一有礼有节微笑回应。
一旁的张立,早已喝得面红耳赤,与徐杰一碰杯,便是豪饮一大碗。
吴仲书坐在徐杰之下,颇有点不卑不亢的味道,一直先开口给徐杰介绍着各位官员。
当然,也有并不上前来敬徐杰的,兴许多少有些风骨,兴许也只是如李直一般有些心虚。
一直保持着一点点微笑的夏文,见得无人再上前了,终于开口道:“刚刚问了吴相公,太师戴冠之礼好似就在这几日吧?太师若是不忙,不知可不可以由朕来帮太师完成此礼?”
二十及冠,徐杰还真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听得夏问之言,倒也不拒绝,只是起来躬身一拜,答道:“多谢陛下。”
夏文笑意已浓,大概是徐杰这么一个躬身拜下,让夏文感觉甚好,口中道:“朕之荣幸。太师如此年轻,却有经纬地之才,当真让人羡慕。”
一旁的张立闻言哈哈大笑:“那是,贤弟……不,太师当真让人羡慕,正是风华正茂。不像我一个粗汉,转眼就是不惑之年了。”
徐杰答了一语:“陛下过奖。”
徐杰答是这么答着,心中多少也有一些无所适从,这种无所适从是有些不习惯,场合与场面,特别是这种聊的氛围,这种直白的受人寒暄捧的时候。
酒宴并不热烈,今日这般酒宴如何也热闹不起来。甚至菜肴看起来都没有人吃上几口,也不见有人相谈甚欢。
隐隐透露着一种尴尬之感。
徐杰看得明白,稍微等了一些时候之后,开口道:“陛下,今日不早了,明日加一朝会,不如今日就这么散了去吧,好让诸位同僚回家早眠。”
夏文笑着点头,站起身来,待得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便开口道:“诸卿早归,明早再朝。”
所有人都起身作揖,没有一句多言。
却是所有人也站着不动,徐杰等候的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知道所有人都等着自己先往外走。
徐杰起步往外而去,其余之人都随在徐杰身后鱼贯而出。
却是走得不远,徐杰又被人拦住了。
只见一女莲步款款走到近前,微微一福,道:“太师,可否稍待片刻,奴家备了薄酒,想再谢太师。”
徐杰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了许多,想起了昔日缉事厂里宽衣解带的场景,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不敢叨扰公主殿下,不若来日再会。”
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自然是夏容,闻言之后,面带失望,还有一种心虚与自卑。只是再福一礼,低头不言。
徐杰轻叹一声,准备再走,耳边却听得有一声细若蚊鸣的声音:“太师放心,奴家自爱。”
徐杰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这个女子,实在可悲,连徐杰自己刚才都下意识有一种躲避之想,这种想法,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带有一种歧视。
夏容显然能感受到这种歧视,所以才有那“自爱”一语。
停住脚步的徐杰,微微行礼,了一语:“殿下请。”
夏容闻言颇为诧异地看着徐杰,稍一反应,连忙又是一福,作请。
琴音慢起,实在悦耳,这是徐杰第二次听夏容抚琴,第一次是在究勤源中。
徐杰慢酌几杯,吃了一些饱腹的食物。
夏容就这么扶着琴,不抬头,不多看,更不言语,一心一意拨弄着那几根琴弦,全心全意投入那几根琴弦。
时候是真的不早了,徐杰终于开口:“待得些时日,寻个良人,让陛下把婚事赐了吧。”
琴音一止,夏容微微抬头,月光与灯火交相辉映之下的那张面庞,姣好非常。
“奴家往后便不去祸害他人了,这辈子不嫁了。”夏容这一语倒是得不那么心虚自卑。
徐杰不多言,放下酒杯,起身作揖之后,离去,留一声叹息清晰可闻。
悲哀的女子,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在落,夜深人静,似还能听得泪水落地的滴答之声。
随着滴答之声,看着那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的背影,一双剪刀起着摩擦之声,落地的青丝,两尺多长,铺面了一地。
青灯古佛,却成了她的归宿。
半夜,夏锐那院面前,夏文驻足良久,卫九躬身在后,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