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你也许认为我固执,也许认为我多疑,甚至认为我无情……那是因为你不曾体会过那种‘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的辛酸与无奈。”回忆往昔,柳寻衣的眼神变得愈发暗淡,语气变得愈发苦涩,“二十多年来,凡是我真心对待的人……感情再深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变质。凡是真心对待我的人……更是十之八九没有好下场。养育我的‘父母’早早地撒手人寰,同甘共苦的兄弟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海誓山盟的女人亦可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甚至连昔日的侯爷,一度被我视为再生父母的‘第一大恩人’……也曾在生死攸关之际,不惜一切手段想要置我于死地……江湖人心,更不必提。有些跟头,栽倒一次是倒霉,栽倒两次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地栽倒……岂不是不长记性的傻瓜?我柳寻衣虽不聪明,却也不想做任人愚弄的傻瓜。因此,现在的我……”
言至于此,柳寻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认真聆听的萧芷柔,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不忍之意。
然而,此刻的萧芷柔一门心思与柳寻衣相认,无暇窥探他的细微表情。见他欲说还休,难免心急如焚,故而黛眉微蹙,不假思索地追问:“现在的你如何?”
“唉!”
见萧芷柔“不依不饶”,柳寻衣轻叹一声,从而神情一正,凝声道:“现在的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嘶!”
柳寻衣的直言不讳,令萧芷柔心头一沉,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然明白,柳寻衣的思想如此偏执,皆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俨然,今时今日的柳寻衣已经对一切关于感情的人、事、物心死如灰。抵触、反感甚至……厌恶至极。
可事实上,萧芷柔只猜对一半。
其实,柳寻衣并非绝情绝义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念在洛凝语的情分上放过凌潇潇和武当弟子。
只不过,他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令自己那颗诚挚而火热的心在一句句谎言和一次次欺骗中伤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现在,他已知晓现实的残酷,看破人心的险恶,故而将自己单纯脆弱的“感情”深埋于心底,不再像昔日那般轻易示人,自然给人一种“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错觉。
归根到底,柳寻衣的“冷漠”并不是针对萧芷柔,只是她运气不佳。
值得一提的是,柳寻衣性情的变化是否与他修炼的至阴至毒的“邪功”有关?眼下无人敢妄下定论。但若说全无影响……恐怕也不足为信。
“娘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见柳寻衣情绪激动,萧芷柔担心他的伤势,故而语气一缓,好言安抚,“今天,你能向我说出这些心里话,让娘知道你对我并无憎恶,娘已经心满意足。娘不会着急,也不会逼你,我会用时间证明对你的诚心实意,相信你一定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言至于此,萧芷柔伸出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握住柳寻衣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却由于内心激荡而剧烈颤抖的右手,言辞温柔而态度坚定地说道:“寻衣,我们血浓于水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无论认与不认……你都是我的骨肉。为娘已经错过太多、太多的美好,尤其是错失你们兄妹的成长,更是我生平最大的遗憾。前半生已然如此,追悔莫及。因此,为娘下半辈子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做,只想安安静静地守在你和萍儿身边,陪着你们喜怒哀乐,看着你们成家立业。”
“我……你……”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我和你口中的那些人……不一样。”萧芷柔朝心神不宁,语无伦次的柳寻衣莞尔一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女人’、不是你的上官,更不是你的恩人。我……是你的亲娘!天下所有人都可能舍弃你、背叛你、离开你,但为娘断然不会。从今往后,无论你们兄妹遇到什么麻烦,娘都会奋不顾身地站在你们面前,替你们遮风挡雨。你刚刚说自己曾‘靠山山摇’、‘靠树树倒’,娘听后既悔恨又心疼。你谁也不信……其实娘和你差不多,除你外公、你们兄妹及阿富、无悔这些由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外,娘同样谁也不信,而且……谁也不在乎。为了你们,我无所踌躇更无所忌惮,纵使为你们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的性命亦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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