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中原进军。”
“老实说,强臂单于比之前的单于厉害多啦,他一刻不停地进军,在前方不远悬挂一块香饵,等到有人咬到口中,他再挂一块,引诱你不停前进……”
徐础笑道:“你想得倒挺明白。”
“明白,可还是得心甘情愿咬下去。单于已经让我回了一趟渔阳,许诺说等攻下西京之后,让我在渔阳过冬,就为这块‘香饵’,我现在巴不得快些攻破西京的城墙,甚至巴不得……我妹妹的事尽快结束,从此我与单于之间再无嫌隙。”
张释虞说得很真诚,酒喝得不多,脸上的醉意却更明显,“你还有什么没猜准的?”
“单于将冀州、并州抛在身后,我以为群雄当中总会有人贪图其地,趁机攻取,令贺荣军陷入两难,结果我又错了。梁王、宁王、盛家、奚家……似乎都被吓住了。”
“何止吓住,你说的这些家,以及其他大小豪杰,纷纷派人送来降书,宁王开的好头,如今人人都想争得单于的默许,互相打来打去。”
徐础听说了,每来一份降书,他的心就会往下沉一点。
降书当然不意味着真的归顺,却足以说明南方形势混乱,群雄都急于获得哪怕是虚假的认可,谁也不腾不出手来截断贺荣军的后路。
等到单于打通秦州通往塞外的道路,整个北方都在贺荣骑兵驰骋的范围内,已无所谓后路了。
“我还以为,中原人被迫为单于效力,每次攻城都要亲冒矢石,伤亡巨大,会有人因此不满而发生叛乱,结果中原人似乎比贺荣人更忠心。”
张释虞马上想到了自己,脸色更红,但是并不以为有错,“没办法,单于罚得狠,赏得也重,而且说到做到,你也瞧见了,如今参与议事的人,中原将领已占两三成,大家……大家叛乱之后还能投奔谁呢?”
“所以我在担心。”徐础灌下一大口酒。
“唉,这都是注定的,没准哪天单于突然得病死了呢?没准……没准上天就要是让单于成为九州共主呢。”张释虞长叹一声,眼圈红了,“只要能保留皇帝的称号,我别无所求,或者退而求其次,给我留一个王位吧。”
徐础笑道:“会的,你是单于最喜欢的那种皇帝。”
张释虞撇撇嘴,“我听出你的嘲讽了,可我不在意,真的,我不在意。因为向单于低头的人不是我一个,你低头了,欢颜低头了,晋王也低头了,他昨天率晋军来与单于汇合,你是没看到他与单于攀亲的样子,最后他叫单于‘叔父’。”
“我没见到。”
“我就坐在单于身边,晋王还向我磕头来着,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张释虞的语气里露出一丝怨气,他马上放下酒杯,自我劝慰,然后笑道:“我在意这种事干嘛?若不是有单于在,晋王甚至不会向我磕头,而是直取我的性命。”
酒越喝越凉,话越聊越冷,张释虞还能勉强将自己拔脱出来,觉得眼下的状况已经非常不错,徐础却是越陷越深,醉得一塌糊涂。
张释虞坐到徐础身边,劝道:“你是个好人,可是从你退位那一天起,就是无用的人,你在意天下人,天下人却不会在意你……”
徐础扭头看来,“你说错了,我不在意天下人,我在意自己屡猜屡错,我以为自己看懂了大势,结果大势变幻,没有一步在我的意料之中。”
“哈哈,放弃一点骄傲,当个普通谋士就好了。来,喝酒。”
徐础摇摇头,不想再喝。
张释虞拍拍他的肩膀,眼睛突然一亮,“有件事或许能让你稍微高兴一点。”
“嗯。”
“也别说天下群雄人人都送降书,还真有一位,送来的不是降书,而是战书,宣称单于若不立即带兵返回塞外,数十万贺荣骑兵,将全部葬身中原。”
“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这份战书根本没送到单于面前,大家都觉得这人是个疯子,将使者痛打一顿给扔了出去——算使者幸运,战书若被单于看到,他性命难保。”
“究竟是谁?”
张释虞拍拍头,“我不记得了,我也是偶尔听人谈起这个笑话。”
“此人既然敢送战书,总该是一方雄杰吧?”
“今非昔比,如今‘群雄’比从前翻了几倍,占座县城也敢称王,我就记得使者是从荆州来的。”
“荆州?奚家人?”
“奚家人哪有这个胆量?他家不仅早就送来降书,贡品也比别家丰厚。不是奚家,是……是……”张释虞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旁侍立的随从开口道:“好像姓宋,自称楚王,叫什么竹。”
“宋取竹?”徐础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