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的话音刚落,曹雪卿已是笑了起来:“你,不可死。”
秦枫如骨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他才问道:“为何?”
曹雪卿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若是前浪拼尽全力只能打到岸头一丈的位置,后浪却可以轻松打到一丈,甚至两丈。前浪为何不可死,后浪又为何要死?”
秦枫悚然继而沉默。
曹雪卿拿起栏杆上的酒壶,灌了一大口酒说道:“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既是为万世开太平,曹某一人,何妨一死?”
秦枫无言缄默,曹雪卿看向还陷在镇剑楼里的秦枫说道:“不要觉得是你执意问剑昭明剑域,继而连累了我。这涉及上界的大道算计,不在昭明剑域也在别处,你切莫自责。须知一点心境瑕疵涟漪,若是被人抓住,就是一场滔天巨浪,也许这也是上界谋算之一,不可不察,知道吗?”
秦枫双手挣扎着将自己身躯从镇剑楼外墙上拔出来,飞掠进栏杆内与曹雪卿并肩而立,正要开口,曹雪卿已是将手里酒壶推给了秦枫。
他说道:“我知你不怕死,但不是现在。若是日后你成为了儒家圣人,又有你这样的后辈需要你来护道一程,想来你也不吝啬。”
曹雪卿负手而立,望向漫天逐渐消散的金色光华,这是他的儒道力量趋于消散,时间长河开始恢复流淌的迹象。
秦枫似是感受到了分别将近,大声问道:“曹先生,你我以后还能见面吗?”
他不去看秦枫,只是笑道:“我儒家从来薪火相传,薪柴燃尽之日,便是火种相传之时。各家修炼,无非是想飞升,想长生,我儒家偏不是如此……”
曹雪卿微微侧身,肃然说道:“儒道永存,从来不在人,而在信念。信念不灭,即便从至圣先师到我们这些儒家圣人全部死绝,哪怕只有一间乡间学塾有朗朗书声,则——儒道永存!”
秦枫听到这里似有所悟,竟是眼神都清澈明亮了几分。
曹雪卿继续说道:“我是从过去赶到此时此地的,所以,在你让中土世界飞升至天仙界时,我已决意前往天外战场。现在这个时间点,蒲松涛应该已接替我在天外战场的位置。所以,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上清学宫的坐镇圣人了。”
也就是说,眼前的曹雪卿,其实是数月之前的曹雪卿,在秦枫面前的已是一个真正的“故人”了。
蒲松涛也已前往天外战场。
也就是说,短短半年时间,上清学宫送了两位儒家圣人去往天外战场厮杀。
秦枫蓦地诧异道:“我……我何德何能……”
曹雪卿以掌握拳,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笑道:“你在上清学宫时就是我与蒲先生一同看中的未来圣人之选。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复信万古仙朝,让你担任首辅一职。”
曹雪卿轻声歉意道:“原本是希望你在朝堂上历练修心,不曾想竟让你陷入了后来的这么多麻烦里面。近日,上清学宫应该就会直接宣布我的死讯和我的遗嘱,届时,上清学宫与天仙界儒道,就劳累你了!”
秦枫知事情已成定局,只得点了点头,他拱手沉声道:“是,曹先生!”
曹雪卿微笑点了点头,镇剑楼四周的金色光华渐次消散。
随着金色光华的消失,时间长河复又开始流动,曹雪卿立在秦枫面前的身影就好像海面之上的海市蜃楼,又好想是被海水冲刷的沙像不断侵蚀剥落。
秦枫之前与上界神将对抗时,体会过元神被时间长河直接扯回进身体里的痛苦感受,可那充其量不过是趟进时间长河里的痛苦而已,此时此刻的曹雪卿则承受着被时间长河灌过头顶,冲撞回下游的痛苦。
形销骨裂,灰飞烟灭,恐怕都难以形容这样的苦痛。
可秦枫想不明白的是,曹雪卿被时间长河冲刷的身躯渐次如沙粉碎,留在人间的最后表情,却依旧是恬淡笑意。
仿若大道同行,视死如归。
“无有大毅力,大宏图,不入浩然境!”
秦枫看向渐渐消散开来的曹雪卿身影,只觉得置身其间,如沐春风,豁然开悟。
难怪儒家圣人最易入浩然境,甚至一入天人就一步浩然,乃是因为儒家修炼者最合浩然境的心境,有寒窗苦读十年,皓首穷经百年,宁愿孤寂千年的大毅力,有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往圣继绝学,万世开太平的大宏图。
儒家人不入浩然境,谁入浩然境!
即便是李淳风,也是因为有大毅力,也有复兴李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