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年代,人口和户籍,肯定是一笔糊涂账。
再加上曹操迁九原故地的人口入太原西河二郡,大多又是胡人,就更难以准确知道具体人口数目。
关大将军从平城开始,先驱鲜卑人破关,后再驱五部匈奴入河东。
后来统计的胡骑,共有三四万人。
这个数目,正好能与曹操划分五部匈奴时的帐落对上。
基本就是一骑对应一帐。
但曹操干这事,那都是二十年前了。
更何况,这三四万骑里,还有一部分是鲜卑大人泄归泥的族人。
这么多年来,五部匈奴一直呆在并州境内,不用在草原上互相混战。
怎么说人口也是应该会增长的。
而且一个帐落,在很多时候,可不是只能出一个骑兵。
再说了,胡人眼里,羊奴可不算人。
这就是为什么在邓芝眼里,冯君侯迁走七八万胡人,也不过是占了并州三成胡人的理由。
当然,也有可能是五成。
但不管怎么说,从并州再抠出七八万的胡人,应该是能做到的。
有资格陪坐的人,除了王平刘浑等,最下边还有刘猛刘豹等几个匈奴部帅。
冯君侯与邓芝谈论让胡人迁至关塞之外的平城之事,没有避开他们。
他们这些部帅,听到冯君侯的打算,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当中,有好多人,都是曹操放弃九原故地四郡的时候,从九原故地迁至并州的。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要从并州迁到平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或许说,能从雁门关塞内迁到关塞外,说不得还会让有些人心里暗喜。
事实上,他们最关心的, 还是自己的部族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准确的说, 是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最基本的, 就是不要像被分成五部安置在并州时那样。
一面要给中原守大门,防备鲜卑人南下。
一边又要受魏人欺凌,妻女牛羊被人掠夺。
这个时候, 冯君侯在胡人那里的名声与撒出去的票子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刘猛和刘豹等人,在长安那里, 拿票子换回来了大量的毛料, 红糖和酒类。
只要票子的购买力坚挺, 冯君侯的信誉就肯定坚挺。
至于像九原屠戮鲜卑胡人的事情,匈奴人只会说杀得好。
原先的奴仆骑到头上不说, 还占了自己的老家故地,换谁谁能心平气和?
听说这些年来,冯君侯可没少从凉州给鲜卑奴送东西。
没想到这些鲜卑奴居然还敢巴蛇吞象, 欲趁机进入关中劫掠长安。
呸!
咱大汉的旧都, 岂是这些鲜卑奴所能惦记的?
当年族里的大人, 可是领了不少人前去长安扶助天子, 与这些鲜卑奴相比,谁是忠臣谁是逆贼, 一目了然。
当然,相信冯君侯是一回事。
应该有的顾虑,还是要有的。
酒席过后, 刘猛悄悄地去找自己的兄弟刘浑:
“阿弟,我们族人, 呆在太原也有二十载了,虽说我们族人的耕种本事, 比不过汉人。”
“但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半耕半牧, 也有了不少属于我们族人的田地。若是我们举族离开太原,那些田地怎么办?”
刘浑刚刚在席间喝了一些酒,此时正沏了一壶茶,悠闲地饮茶醒酒。
跟随君侯这么多年,这一战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终于可以算是领军镇守一方。
身份的提高,让刘浑也有了享用特供品的资格。
刘浑让自家阿兄坐下, 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再饮了一口茶,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阿兄自认比河东世家大族如何?”
刘猛大惊:“这如何能比?”
“冯君侯想要做的事情,整个大汉境内的世家大族都挡不住, 更别说区区河东。”
刘浑悠悠地说道,“河东郡多少世家大族,现在有几家能保住自己手里的田地?”
“阿兄,你若真相信阿弟我,就不要心存妇人之仁,老是顾及那些不想迁走的族人。”
刘猛面容有些讪讪:“原来阿弟什么都知道了。”
刘浑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阿兄,这些年来,我在汉中陇右凉州等地,见过太多的事情。相信我,把族人迁去平城,以后他们会感谢你的。”
“相反,若是错过了时机,到时候只怕就是要后悔莫及。至于族里的那些田地,有甚好心疼的?”
刘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看向刘猛:
“若是阿兄寻不到门路,我可以帮阿兄搭个门路,全部高价卖出去。”
“卖?”
“不卖,难道送?”
刘猛吃惊道:“谁能吃得下这么多田地?而且,有地的不止我们,还有别的部族呢!”
刘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意味深长地一笑。
太原郡为什么是并州的郡治?
为什么是并州最核心最重要的地区?
因为太原郡除了地势险要,同时还是并州最大的产粮地。
没了太原郡,并州就什么也不是。
君侯要在平城建新城,并不是凭空建起来的。
这座新城,需要很多粮食,很多很多的粮食,才能维持它的正常运转。
与之比邻的太原郡,恰好就是非常优良的产粮基地。
而兴汉会,在耕种这方面,特别是那种大规模大面积耕种方面,有着无以伦比的技术优势。
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当然,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看到自家兄弟的笑容,刘猛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信息。
他试探着问道:
“阿弟,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就实话告诉我,这一次君侯让大伙迁去平城,可是……”
说到这里,刘猛顿了顿,似乎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
又似乎是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自己想到的事情。
冯君侯一言九鼎,对胡人素无偏见。
自己从长安运回来的好东西就是证明。
再说了,君侯手里的票子,恐怕都能将自己族里的牛羊马匹都买下来了吧?
又怎么可能会像魏贼那样,一天到晚只会惦记自己族里的那点东西?
刘浑似乎是看出了刘猛的顾虑,他放下茶杯,加重了语气: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