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生前,曾让征西将军冯永,暂领关中诸事,诸君以为,冯明文可胜此任否?”
费袆立刻接口答道:
“征西将军军功赫赫,文武皆备,又曾独镇凉州,领军抚民,皆有可观。”
“丞相既托此人斩领关中诸事,想来亦是相信冯将军,所谓一动不如一静,眼下再没有比冯将军更合适的人选。”
阿斗却是叹气:
“唯恐冯征西资历尚浅,不足以服军中老人。”
冯明文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同时也是阿斗一直以来看好的人选。
但相父让李福送过来的密奏里,曾提起冯明文唯一的软肋:资历不足。
费袆董允齐声道:“此所以陛下需要尽快派出天使,授权征西将军以统大军耳!”
有了天子授权,就有了大义名分。
就算资历不足,征西将军能不能让那些军中老将心服口服不说,至少也可以让他们不敢明面反对。
阿斗看到费董二人如此,自然不会反对。
“然则何人可往关中宣诏?”
这可不是普通的圣旨,而是关系到关中大局,同时也关系到新老权力交接的问题。
肯定不能从宫中随便派一个内侍前往。
这个人,不但要宣旨,同时也要让关中诸将意识到,让征西将军统关中大军,也是天子最明确的意思,是不可退让的底线。
这一回,仍然是费袆主动请缨:“臣愿往。”
阿斗点头:“费侍中愿意前往,那吾就放心了。”
他的目光落到剩下两人身上:
“外事议定,然则朝中之事,又当如何?”
相父去世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明日必然要上朝。
到时候朝中众臣得知丞相去世,肯定会有不少人心神失守。
如何尽快稳定朝中人心,也是一件大事。
“臣以为,丞相一去,朝中诸多事务,怕是都要暂归尚书台处理,陛下可立召尚书令到汉中,以行尚书台之职。”
前几年提前分权给尚书台的好处这个时候就显露出来了。
丞相没了,相府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直协助相府处理政务的尚书台,现在就可以平稳地接替过相府处理政务的所有职权。
而在相府与尚书台都有任职的蒋琬等人,也可以很自然地切换身份。
唯一可虑的是,蒋琬原本作为相府的留府长史,一直留守锦城。
现在连他都调到汉中来,尚书台自然也是要跟着过来。
以前天子巡视汉中,还可以说是让尚书台留守锦城处理政务。
要是连尚书台都没了,锦城作为大汉名义上的都城,那可真是连个空壳子都不剩下了。
郭攸之听了董允之语,不禁有些忧虑地说道:“恐有人非议耳。”
他说得较为委婉。
说白了,就是丞相这一去,怕是有不少人会跳出来。
说是非议大汉都城没有天子就算了,连个尚书台都没有。
实则是想让天子重返锦城,甚至借机阻止迁都。
董允反驳道:
“那也比陛下返回锦城强。丞相好不容易光复长安,陛下却由汉中返回长安,这让天下人怎么看?”
费袆沉吟:
“只言陛下在做还于旧都的准备即可。”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季汉最大的政治正确。
天子在汉中做还于旧都的准备,谁敢说半个不字?
听到费袆这么一说,众人皆曰:“善!”
费袆继续说道:
“时值国家动荡之间,李骠骑(即李平,乃李严改名而来)有辅政之职,亦须调来汉中,不可留守锦城。”
阿斗皱眉:“让骠骑将军前来辅政?”
费袆幽幽地说道:
“陛下,骠骑将军乃是先帝所托辅政之人,岂可轻待之?不若授之以太傅,以示陛下敬重之意。”
董允与郭攸之听了,皆是以目视之。
这位费侍中,也不是什么善良角色。
阿斗仍是有些懵懂,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答应费袆的建议的时候,忽有宫女端热茶上来,换下冷茶。
同时暗中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书“可”。
阿斗这才有了底气,爽快点头应下:“费侍中所言甚是。”
三人看到天子如此,只道天子已明其意,不由地有些感慨:
“陛下这些年来,独自处理政务,亦是成长许多,丞相可以瞑目矣!”
岂料到待他们走后,小胖子连忙起身,走向里间,果见张星彩正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屏风之后。
小胖子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皇后何时来的?”
感动的是皇后深知自己,内疚的是皇后那么大的肚子,自己还要常常劳累她。
张星彩坐在椅子上,笑答:
“陛下与他们说起内朝之事时,妾就来了。陛下可是不解为何要将李正方调来汉中?”
“正是。”阿斗点了点头,“相父让李正方留守锦城,不让其前来汉中,是欲虚其权。为何相父一去,就把他调来汉中?”
“正是因为相父去了,所以才要把他调来汉中啊。”
皇后叹息道,“不管如何,李正方也是先帝指定辅政陛下的人,其身份之重,可谓现在的朝中第一人了。”
“若是任其留在锦城,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利用他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锦城仍还是大汉的都城,而且,”说到这里,皇后看了一眼陛下,放低了声音,“皇太后可是一直还在锦城呢。”
阿斗脸色一变:“李平他敢?!”
“敢不敢是一回事,但我们不能给别人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张星彩目光一冷,“李平此人,腹有鳞甲,我最是信不过。以前有相父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现在相父不在了,朝中以他身份最尊,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有把他调来汉中,牢牢看着,我才放心。”
“正如费文伟(费袆)所言,封他一个三公之职,显之以荣耀,不让其录尚书事。”
“如此,陛下既不落苛老臣之口实,亦不让他有怀异之机会。”
阿斗听了皇后的话,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说起录尚书事,皇后以为,丞相之后,谁可录尚书事?冯明文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