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据我所知,在圣上到达燕京不久后,燕王就把北地各州府官吏的任免、调遣之权交还给了朝廷。至于兵权……这其中显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何况谁都知道,燕王这些年一直在南征北战,在军中本就拥有极高的威望与人心,若是朝廷眼下急于向燕王要兵权,恐怕就算是燕王答应,那些大军都不会答应。如此反而于朝廷不利,于大宋江山社稷更为不利,一旦圣上与燕王君臣不和,那么岂不是会让他人渔翁得利?”谢渠伯沉重说道。
“胡闹!为父也是饱读诗书,岂会用如此下作手段来毁我大宋朝……。”谢深甫放下茶杯拍怒拍书桌说道。
谢渠伯一脸震惊,有些惊愕的看着谢深甫,他显然没有想到,谢深甫竟然会认为自己在说他。
于是有些无奈的急忙说道:“父亲,我说的是蒙古人,怎么会是您呢!金国虽亡,可关外草原上还有蒙古人对我大宋朝虎视眈眈,燕王一心想要恢复汉唐之盛世,实现真正的大一统,那么自然要跟蒙古人交战。而若是在这个时候,我大宋朝君臣不和的话,那岂不是让蒙古人白白的从中得利?”
随着谢深甫跟长子谢渠伯在书房内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窗外那偷听之人也距离窗户越来越近,而随着书房内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后,原本一脸元日喜庆表情在偷听的谢道清,清秀的脸上则是渐渐堆满了愁容。
书房内的沉默越长,窗外的谢道清心情也就越发沉重,她之所以在得知叶青回到燕京之后,一直没有去寻叶青,便是因为祖父与叶青之间的不睦让她为难,而今听到父亲与祖父的谈话后,谢道清的心情则是变得更加复杂。
她钦佩父亲在祖父面前说的话,但同时,身为旁观者清的她,更震惊祖父在父亲说道有人从中得利时,祖父竟然会误以为父亲在说他。
这让谢道清这个旁观者,不得不去深思……祖父是不是真的有意致使燕王与圣上君臣不和,而后他好在朝堂之上从中得利呢?
相比起谢深甫这个左相府邸门前车流不断来,元日后的燕王府门前则就显得相对冷清了很多,不过相比较而言,两个府邸内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不同于谢深甫府邸内的冷清,燕王府的府邸内倒是要显得热闹了很多,时常能够听到叶青爽朗的笑声,包括钟叶、叶吹雪撒娇、苦恼的声音,其中也往往会夹杂着叶孤城、叶无缺对于叶吹雪、钟叶不耐烦的声音。
当然,子女之间的小打小闹、哭哭泣泣,少不了身为父亲的叶青的从中挑事儿,自然,也就不少了身为母亲的怒声喝斥声。
燕倾城的声音在燕王府里往往都是以训斥为主,而叶青则是以挑拨为主,于是元日的喜庆氛围里,燕王府的景象更显得像寻常人家的景象。
白纯、耶律月以及钟晴带着钟叶、叶吹雪出了燕王府去游玩,燕倾城留在府邸里忙活着日常琐事,叶孤城去了皇宫,虽然还不是禁军统领,但实际上他已经在行使禁军统领的权利,就是连乞石烈诸神奴,都得毕恭毕敬的听他调遣,只是元日当天,叶孤城就被自己的副统领给灌酒灌多了,睡到此日清晨再去皇宫时,依然还觉得头疼无比。
叶无缺如同世外高人一般,不问世事,也不闻府里的一切大事小情,饿了就找燕倾城,困了就自己找床睡觉,读书遇到不懂的大道理时,就往叶青的书房钻,而后被叶吹雪、钟叶一顿纠缠,问题没有找到父亲解决,倒是弄得自己心烦意乱,而后又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唯有叶青一个人,在燕王府是一个无事人,但也是燕王府里最不得人心的一个人,因为钟叶、叶吹雪的哭泣声,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叶青,而叶孤城、叶无缺的心烦意乱,也是因为叶青的从中作梗,包括燕倾城的怒斥,白纯几人津津有味的看戏景象,同样都是拜叶青所赐。
随着几女去燕京城游玩,叶孤城去了皇宫,叶无缺又独自跑进了属于他自己的书房,燕倾城在喝斥了叶青几声离开后,叶青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由红楼陪着喝茶聊天,一个舒适的元日午后就这样形成了。
贾涉的通秉让瘫在椅子上的叶青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红楼回头对着贾涉点点头,示意其让完颜从彝等人进来说话便是。
随着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懂事的红楼收拾好叶青面前的杂乱的公文等等物件,而后便由侧门走了出去,随即便是完颜从彝几人从正门走了进来,便看到了燕王如同躺尸似的,歪躺在一张舒服的太师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皮裘,目光则是透过颇黎望向窗外,阳光洒在身上,确实是有一种说不出,甚至是让人嫉妒的闲适与舒坦。
“燕王难得好雅致。”耶律楚材笑着道,随即便自顾自的挑了个座位坐下。
完颜从彝中规中矩,先是与完颜刺一起对慵懒的叶青行礼,随即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而完颜刺依旧是一幅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在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都坐下后,他在行礼完后,便一直如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也不提醒,相处时间长了,他们二人也知道,自认为没有什么才能,完全是靠关系才任礼部侍郎的完颜刺,在任了礼部侍郎以后,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堪其任,所以也才会因而在叶青面前表现的更加恭谨。
过了几乎有盏茶的时间,一直放空自己的叶青才缓缓回过神来,看也不看一直站在那里的完颜刺,淡淡道:“坐下来说话吧,到了这里不用如此拘谨,多向他们二人学习学习。”
“是,下官一定多向两位大人学习。”完颜刺恭恭敬敬的说道,而后这才走到旁边的椅子前,不过是小半个屁股轻轻挨着椅子,勉强算是坐了下来。
随着完颜刺坐下来后,玩世不恭的耶律楚材这才缓缓开口道:“相比起左相谢深甫府邸前的门庭若市来,你这燕王府的门前可就显得太过于寒酸了,知道的是明白你燕王是不愿意其他人来打扰你,只想过一个安安静静的元日。毕竟,你燕王常年征战在外,能陪子女过一个安静的元日不容易。而若是不知道的话,恐怕还会以为你这个权倾朝野的燕王,已经开始江河日下了啊。”
“燕王,这是下官这几日写给御史台、包括礼部尚书以及圣上的奏章,礼部虽没有监察职责,但礼部向来也重朝堂风气。下官以为,左相门前门庭若市,实在是有伤朝堂风气。”完颜刺起身,急忙把袖袋里的奏章递给了叶青过目。
叶青拿起那奏章,粗略的看完之后,便放在了手边,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淡淡道:“写的不错,有礼有节,把我朝对于官员的律例读的很通透,很是难得。不过……先放在这里吧,暂时不必递上去。”
“是,燕王。”完颜刺也不闻缘由,反正燕王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就好了。
完颜从彝平静的看着完颜刺坐下,而后微微皱眉道:“上元节过了之后,会不会……就是时候了?”
听到完颜从彝如此向叶青问道,完颜刺急忙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完颜从彝。
“还缺一个合适的事件,单单这些的话,只怕是治标不治本。”叶青摇着头淡淡说道,随即望向了耶律楚材:“你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确实还缺一个重要的药引子,要是没有这么一个重要的药引子的话,确实是治标不治本。不过……我只怕如此怕是不能奏效,要想让谢深甫表现的更疯狂一些,怕是很难啊。”耶律楚材说道。
“其实眼下我看时机就差不多,据说……就在元日这几天,左相府里刚刚空置出来的两间诺大的房间,都已经被各种礼物塞满了。既有权贵也有官员商贾,完颜琮也去了。”完颜从彝说道完颜琮时,语气明显有些不同。
“李师儿的意思?”叶青问道。
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互望一眼,而后两人同时点头,耶律楚材直起腰,正色说道:“皇后跟谢深甫的孙女元日前已经接触上了。当然,我想拦也拦不住,因为她与身边那位盼儿小姐,早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具体原因嘛……想必你自己清楚。”
“胡闹。”叶青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胡闹显然是在说李师儿跟赵盼儿,回过神来后,叶青想了下道:“不过让完颜琮去拜会谢深甫也不错,最起码如此一来,倒是不会让谢深甫因为完颜玠已经被抓一事儿,而引起警觉。当然,前提是李师儿会警告完颜琮在谢深甫面前要小心说话才是。”
“完颜琮给谢深甫的回答是,完颜玠去了辽阳,因为在辽阳还有一些亲人包括一些贵重的物品,南迁时怕引人耳目,便没敢一起带过来。这一次趁着元日回辽阳,便是打算把这些一起带回来。”耶律楚材淡淡说道。
叶青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虽然不知道完颜琮会在谢深甫跟前以怎样的语气说这些,但通过耶律楚材的嘴,他都能够感到浓浓的诱惑意味,这话无论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打算送给谢深甫的意思。
而如今的谢深甫,在心智被权力与高位蒙蔽后,恐怕也很难看清楚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吧?
那么这个当……他会不会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