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起对这玩意儿也不太了解,他只知道得了这种病的人会非常瘦,食欲消退,早期没有明显的症状,而且是不可治愈的,不可逆转的,到了中晚期,除了血液透析、腹膜透析和肾脏移植延缓生命,别无他法,但高昂的医疗费用,足以让一个小康之家坠入绝境,更不消说是在普遍不富裕的90年代。
“妈,这是……”
张云起听见声音,扭头,看见端着饭盒站在门口的杨瑾,怔怔的看着他。
病床上的李月华招手说:“小瑾,快来认识一下,这是你老弟的同学,叫云起,今天特地跑过来看我呢,多有心的好孩子呀。”
张云起笑着点头:“你好。”
“你好。”杨瑾大概是想到了那天晚上夜宵摊相遇的事情,有些拘谨。
张云起起身看了眼时间,说:“阿姨还没吃饭是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下午还要上学。”
“要的要的,不能耽误了学习。”李月华放下报纸,那张干瘪蜡黄的脸笑得热情:“下次有机会和杨伟一起去家里玩,等阿姨身体好了,给你做好吃的。小瑾,你送送云起。”
张云起笑着摆手:“不用,阿姨,你好好吃饭,我就先走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张云起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和跟个木桩子似的的马史一起离开病房,但是杨瑾还是跟了出来,在走廊上叫了一声张云起。
张云起停下脚步:“怎么了?”
杨瑾迟疑了一下,伸手把病房门轻轻合上,才在走廊上和张云起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妈,还有一个事儿,得麻烦你一下。”
张云起笑:“你说。”
杨瑾道:“这几天杨伟身体不舒服,麻烦你帮忙向老师请个假。这件事……我妈不知道。”
这话叫张云起心里奇怪,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又说道:“对了,你今年大四了吧?”
杨瑾点头:“是呀。”
张云起道:“明年就是大四下学期了,有没有中意的实习单位?”
“还没。”杨瑾摇了摇头,本来临近大学毕业,工作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她心里自然也是急的,但现在家里处于这样一个困顿的局面,她连正常的上课都难以做到,更不消说去找工作了。
当然,杨瑾心里也有点古怪的感觉,她感觉得出,这个和她弟弟一般大的男生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也有一副好心肠,只是说话口吻可真像大人。
“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吧。”张云起倒没有多想,跟马史要了一张王贵兵的名片递给杨瑾:“联盛,就在燕泉大厦,你到前台找王贵兵王总就好。”
杨瑾怔住了。
张云起没再多说,和马史一起下楼。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天上彤云密布,朔风狂卷,大街上风雪依旧,他对马史说道:“去收费处预交一万块钱吧,你回联盛跟王贵兵说一下给杨瑾安排的事,我自己回学校。”
马史点头说成。
张云起正要出门,看见对面有一帮人急急地推着一辆平车往急救大厅跑,车上的人浑身是血,眼睛紧闭,头歪在一边。
旁边有知道实情的人在叹气命运无常,说他的妻子几个小时之前刚生了一个儿子,喜当爹的他一高兴到医院对面的马路餐桌上喝了一瓶白酒,回来的路上,被一辆外地运沙石的卡车撞个正着。
这究竟是为什么?
空荡荡的马路,怎么单单就撞上了他?他可能还没来的及仔细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他的媳妇可能还在病房里昏迷着打点滴,新的一家三口还没有得及团聚一分钟,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了?
张云起点了根烟,抬脚步入风雪之中。
背后平台车上的那个血人,已经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