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苦了,他们经不起折腾了,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李泰垂头,脸色变幻不停,良久,抬起头顶着他道:“你今日说什么出城会猎,其实根本就是刻意带我来看这些人的惨状,然后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李子正,父皇已册李治为太子,你们已经赢了,我是怎么想的,对你们来说还重要吗?你究竟要我怎样?”
“我只想让你正确的认识自己,化解你心中的不甘和戾气,或许,也想让你放下仇恨,安安心心当你的太平王爷,将来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更重要的是,你和李治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想为李治留住这一份亲情,让你们兄弟不至于反目成仇,同时也为了让你余生平安,不被新君猜忌,你若放不下仇恨,最终害的是你自己,明白我的话吗?”
李泰脸色愈发苍白,却深深垂下头,不发一语。
良久,李泰仿佛虚脱般长叹,神情带着几分苦涩和释然。
“罢了,我已无恨。”
李素笑了:“是非成败转头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若肯放下野心,释怀恩怨,转首再望天下,处处皆是怡人风景,人生之苦化作人生之乐,此生不亦乐乎,殿下,这是大智慧。”
李泰神情萧瑟,低声黯然道:“我已不恨他,他会不会恨我?我这一生果真能平安富贵到老吗?”
李素肃然道:“一定会的,因为我还在朝堂。”
李泰迟疑地看着他:“李素,你我之间这些年恩怨纠缠,严格说来,你我是敌非友,你为何帮我?”
李素笑道:“你把我当成敌人,但我却从未将你当成敌人,我说过,咱们是朋友。”
…………
…………
一行人回了长安城,会猎自然放弃了。李素和李泰都清楚,今日所谓的“会猎”根本就是个借口,李素真正的目的是给李泰上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的是化解李泰的仇恨。
回到长安城,李泰与李素作别,神情依旧低落,显然他的心中仍然有芥蒂,不过李素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想通的,如果还想不通,李素也仁至义尽了。
看着李泰萧瑟落寞的庞大背影,李素嘴角一勾,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平添了几许诗意。
这个三百多斤的胖子比烟花更寂寞……从体积上来说,或许不止是烟花,而是礼炮。
回到太平村已是夜幕降临,李素回家逗弄女儿一会儿,便支撑不住睡下了,今日奔波一百多里,实在累得不行,当然,收获不小,至少化解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挺好了,冥冥中仿佛给自己又积下了一桩功德福报。
第二天一早,李素仍在大睡,许明珠却出现在他榻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
“夫君,夫君醒醒……”
李素眼都没睁,伸手一搂,在许明珠的惊叫声中,将她搂进怀里。
“夫人叫醒我是想做一套夫妻早操吗?来吧,花开堪折直须折,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用力……”
“夫君莫闹!夫君……”许明珠又羞又气,不停挣扎。
李素仍闭着眼,手却搂得紧紧的:“夫人不要乱动,知道懂事的女人会怎么做吗?她会一声不吭坐上来自己动……”
“夫君,有正经事,莫闹了,大白天的让下人看见,妾身要不要做人了?”许明珠羞恼道。
李素终于睁开眼了:“大早上的,哪来的正经事?此时此刻应该不正经才对……”
许明珠气得捶了他一记,道:“有客人来了!就在门外等着夫君见呢。”
“老薛比我懂套路,不管什么客人,没带礼品的一律不见,就说我马上风了……”嘴里说着话,李素手却不闲着,只管上下而摸索。
许明珠一边推拒着他的魔掌,一边道:“听说是倭国来的客人,只有一位,名叫道昭,是个僧人,夫君还是见一见吧,莫得罪了佛家弟子,佛祖怪罪会折福的。”
李素的手顿时一顿,眉头皱了起来:“这家伙又来干什么?回到长安后我已跟他委婉地暗示过,以后大家相见不如怀念了呀……”
许明珠好奇道:“夫君如何委婉暗示的?”
“我说除了你的葬礼,以后我都不想看见你,滚。”
许明珠:“…………”
“哈哈,开个玩笑,不过这位僧人可不是一般的佛家弟子,在新罗时我便看出来了,这家伙很会搞事情,上蹿下跳得欢快,说实话,我真不太想见他,神烦。”
“夫君的意思,这位僧人来者不善?”
李素笑了:“大唐境内,他怎敢‘不善’?他这分明是独闯龙潭虎穴呀。”
许明珠嗔道:“夫君把咱家当什么了,哪里像龙潭虎穴?莫胡说了,终归来者是客,夫君还是见一见吧,若实在不喜,草草说几句话打发他走便是。”
李素叹了口气,只好起身,许明珠细心为他穿戴衣裳,穿戴整齐后,又召来丫鬟端来温水,李素慢吞吞的刷牙洗脸,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晃悠着走出内院。
不甘不愿走进前堂,李素吩咐下人将那位倭国僧人道昭请进来。
道昭走进前堂时态度很恭敬,一直垂着头,迈着小心翼翼的碎步,廊下脱了木屐后,只着足衣上堂,头也没抬便朝李素长长一礼:“大和国僧人道昭,拜见大唐上国李县公足下。”
李素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回礼,却直起身子朝道昭的身后张望半天,良久,李素不悦地道:“你空着手来的?”
道昭愕然:“啊?这个,不,不能……空着手吗?”
李素正色道:“当然不能空着手,太失礼了,非常影响宾主会面的心情,破坏友好和谐的聊天气氛,哎呀,太失礼了,来人,送客送客,这次我原谅你了,回去准备准备,下次再来。”
道昭傻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素。
连和尚都要搜刮,大唐上国权贵的底线委实深不可测……
李素说走就走,马上站起身,这下连堂外站着的丫鬟下人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家主这吃相……是不是略嫌难看了点儿?前天刚学到一个成语叫“无地自容”,应该便是大家此刻的心情吧。
李素一点也不觉得无地自容,在这个家里,他就是王者,王者的必备素质除了心黑,还要脸皮厚。
起身走了两步,李素忽然转回来,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哎呀,跟你闹着玩的,高僧莫当真,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你开不开心呀?”
道昭:“…………”
李素笑着笑着,忽然把脸一板,正色道:“但是,空手登门确实是失礼的,这个,我不跟你闹着玩,下次注意。”
道昭:“…………”
这位大唐权贵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
心里好慌怎么办?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跟他聊天了……
重新回到主位坐下,李素淡淡道:“好了,寒暄已毕,宾主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了。”
道昭:“…………”
刚才那一顿乱拳差点让他哭出来,大唐管这种聊天方式叫“寒暄”?还“渐渐融洽”?
两国文化的差异有那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