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泪痕。
众人轰然雨师妾周身一震红霞飞涌双眼不敢睁开泪水却汹涌而出哽咽凄然道:“你……你……”激动悲喜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嘴唇温柔地扫过那凹凸不平的肌肤热泪盈眶心中刺痛难忍多么想将她的脸容与内心的创伤一同舔平啊!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体内。
她的呜咽、呻吟与气息仿佛春风海浪温柔而汹涌地卷席着在他的心底激起一阵阵甜蜜而痛苦的战栗……
这一刻他如此清楚的觉自己竟是这么深爱着怀中的女子。一个鲜明的念头红日似的从喧嚣的心海里跳跃而出温暖而耀目地攀升着照亮了原本黑暗纷乱的世界。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那炽烈的仇恨与悲怒已经奇迹般地烟消云散柔情汹涌内心重新恢复清明。
当下转头朝着姬远玄微微一笑传音道:“姬兄弟纤纤就交付给你了。”姬远玄一怔正欲问他已经转过身放低雨师妾朝着白金大殿躬身拜礼朗声道:“白帝、王母拓拔野恳请退出驸马选秀。”雨师妾失声惊咦蓦地睁开妙目。
“当”地一声纤纤手中玉箸摔碎在地娇躯轻颤俏脸惨白。八殿轰然惊叫、欢呼、惋叹之声喧喧沸腾。西王母淡蓝的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淡淡道:“拓拔太子最后一轮退出不知何故?”
黑水大殿哗声一片纷纷叫道:“那还用说?定是生怕惨败在烛公子手下赶紧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说来就来说走就定你当驸马选秀是跳丰年舞吗?”
“他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故意捣乱拿西陵公主耍着玩哩!”
拓拔野充耳下闻朗声道:“拓拔野已有妻室实在不该参加驸马选秀。唐突冒犯之处万请白帝、王母海涵!”
众人大哗西王母冶冶道:“是吗?不知太子妃是谁?”
拓拔野俯身将雨师妾抱起昂然而立扬眉微笑道:“就是她龙女雨师妾。”
雨师妾“啊”地一声周身僵硬美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群雄无不骇然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人。
水静风停万籁无声。一时之间整个瑶池宫彷佛都凝固了。
一言既出拓拔野如释重负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微笑着凝视雨师妾说道:“王母明鉴拓拔野对龙女铭心刻骨早已心下立誓要娶她为妻终身相守不离不弃。这些日子寻她不着一时糊涂才有了竞争驸马之举。现在她既已重新出现我又岂能一错再错背弃誓言另行他娶?既有妻室更不敢继续蒙蔽公主令公主委屈。多有冒犯恳请白帝、七母恕罪……”
他话语沙哑温柔竟似是说与雨师妾听的、龙女痴痴地凝望着他眼波如春冰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荡漾着闪烁着泪水一颗颗地划过脸颊。咽喉甜蜜地麻痒而疼痛着体内似乎有什么破碎了断裂了迸爆了……巨大的幸福交掺着悲苦像狂肆的浪潮卷扫五脏六腑带给她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泪水不断地迷蒙了眼睛她不能心跳不能呼吸多么想在这一刹那甜蜜地死去。这一刹那她是全大荒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刹那她忘记了所有的屈辱与苦难重新变为那颠倒众生、自信美丽的龙女。
八殿寂寂无语群雄神色各异惊讶、迷惑、敬佩、厌憎、赞赏、不屑……尽皆有之。众女则听得心迷神醉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又是惋叹隐隐中亦替雨师妾感到欢喜。
西王母脸色阴沉淡淡道:“原来如此。拓拔太子既是心中立誓相娶想来还未行过大礼?”
拓拔野微微一怔唯有点头应是。西王母淡然又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不得有妻室。拓拔太子可继续驸马选秀……”
“不必了!”纤纤突然出言打断木无表情地望着拓拔野冷冷道:“拓拔太子既心有所属姑姑又何必强求?让他退出便是。”
八殿哗然六侯爷、柳浪等人更是惊愕莫名想不到纤纤竟出此言。
拓拔野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行礼道:“好妹子多谢你了。”
纤纤勃然色变突然厉声冷笑道:“拓拔太子请自重!我是金族公主与你非亲非故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若再嬉皮笑脸讨我便宜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均知她与拓拔野的亲密关系见她突地疾言厉色无不愕然。
拓拔野面红耳赤尴尬已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又听她冷冷传音道:“拓拔野今日之辱纤纤永志不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愧疚生不如死!”那双杏目怨毒悲恨地深望了拓拔野刹那蓦地起身拂袖风也似的穿过殿堂消失在通道之中。众使女慌忙尾随而去。
八殿如沸水族、木族群雄幸灾乐祸纷纷义正词严地叱骂拓拔野慷慨激昂莫可言表。金族、龙族群雄颇为尴尬只管举杯喝酒。
拓拔野恍然不觉呆呆地望着纤纤消失在甬道转弯处想着她所说的话心中突如被万针刺扎痛不可抑深知以纤纤的偏激脾性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了。刹那间脑海中掠过从前与她一起的诸多情景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风交织如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四年兄妹缘分终于就此恩断情绝!
虽然隐隐之中他早已猜到会有此日但这一刻一旦来临心中沉痛之剧烈竟远远过了自己的预估。
※※※
雨师妾颤声叹息道:“傻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雨师妾不值得你这么做啦!既知道你的心意便已经足够了。”双眸闪闪那疤痕累累的脸颜上漾开温柔而甜蜜的笑容凄楚动人柔声道:“快去追回纤纤吧!她才是最配你的人呢!”
拓拔野摇了摇头忍住怅然悲伤微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妹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事情不会再糊涂了。”语声低柔其意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商榷。雨师妾樱唇颤动欲语还休泪水滚滚淌落。
忽听禺强鼓掌怪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真真让人羡慕。但是拓拔太子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只不过是媸奴一夜之主我才是她的主人哩!想要娶她为妻也得问问我这主人同不同意吧?”水族群雄轰然附和。
拓拔野怒火又起哈哈笑道:“根据大荒五族律法凡有贵族愿娶女奴为妻则该女奴立即恢复自由之身任何人不得干涉。难道双头老祖想要抗法吗?”
禺京嘿然道:“大荒律法的确如此我又岂敢违抗。嘿嘿可惜媸奴原是雨师国主算是荒外之邦。根据雨师国律法奴隶若想恢复自由除非主人大善心又或者有人为他赎身……”
禺强涎着脸怪笑道:“可惜我这主人偏偏对媸奴情有独钟不肯大善心;无论别人出多高价钱也绝不转卖。”细眼长眯肥颊乱颤笑得狂肆已极。
拓拔野心下大凛怒火熊熊。龙族群雄纷纷怒骂不已。
烈炎朗声道:“北海真神此言差矣。雨师国隶属水族当然算是大荒邦国岂能特例?”
姬远玄也道:“不错何况龙女本是水族中人又是朝阳谷主的亲生妹妹自当按大荒律法处置。”
天吴突然淡然笑道:“龙女勾结外人倒行逆施罪大恶极我早已将她逐出家门永不相认。烛真神亦已削其水族族民之籍逐为荒外夷民。至于雨师国长老会一个月前已将他们割裂驱逐任其自生自灭算不上我水族臣藩。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早已不是大荒中人了自然不能按大荒律法来处置。”
众人哄然拓拔野大怒心道:“她是你亲妹子你竟薄情如此!”
雨师妾浑然不觉痴痴地望着拓拔野又是凄凉又是甜蜜心想:“我变得丑陉若此他竟毫不在乎甘愿舍弃金族驸马娶我为妻。只要能做他一夜的妻子今生今世夫复何憾?”嘴角微笑泪水却又簌簌滚落。
却听禺强哈哈笑道:“这么说来拓拔太子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禺京怪笑道:“那也未必。我倒有一个提议或许可让媸奴恢复自由只怕他没这个胆量哩!”
拓拔野怒气上冲哈哈笑道:“天下没有我拓拔野不敢做的事且说来听听。
禺京阴骘豹眼冷冷的瞪视拓拔野森然道:“咱们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公公正正地生死决斗。倘若你能杀了我媸奴自然归你;但若是我一不留神杀了阁下嘿嘿你就来世再娶她为妻吧!”
语如惊雷众人轰然。
拓拔野心中一沉忖道:“此獠身为大荒十神修为远胜于我与他相斗必死无疑……”登生怯意踌躇不决。眼角瞥见雨师妾面面目全非的脸颜想起她所受的凌辱悲怒又起心道:“他紫菜鱼皮雨师姐姐为了你失却一切你为她冒点危险又算得什么?这龟蛋老妖欺人太甚不杀此獠不足以雪恨!”热血上涌长声笑道:“妙极!拓拔野正想割了你们头颅做葫芦鼓为我娘子敲奏婚乐!”
八殿又是一阵大哗女子惊呼声不绝于耳。雨师妾面色大变颤声道:“傻瓜你疯了吗?你岂是他们的对手!我……你……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情急之下媸颜煞白泪水滚滚连话语也变得凌乱起来。想要起身阻拦却苦于经脉被封动弹不得。
姬远玄烈炎六侯爷等人无不变色纷纷劝阻就连6吾少昊等金族诸雄也忍不住传音相劝奈何此时拓拔野心意已决微笑不听。
愚强、禺京目光闪动狞笑道:“一言为定!”转身朝白金大殿行礼嘿然道:“此事乃是我与拓拔太子之间的私人恩怨与蟠桃会无关还请白帝、王母不必介怀。”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料知已无可挽回当下无奈点头应承。西王母淡淡道:“但瑶池宫是大荒各族和平欢聚的圣地绝不能做为生死决斗之处。你们若执意相斗请另觅他处。”
水族群雄见她未加反对登时大喜一齐呼喝鼓舞声势喧嚣。烈碧光晟、句芒等火、木群英则微笑观望。
数月以来龙族、土族、火族、金族之所以能挫败他们的谋划联结同盟全赖拓拔野穿针引线。虽然他的武功法术尚不及如今炎帝比之那真气突飞猛进的蚩尤似乎亦有不如但他的个人魅力却颇为出众天生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颇能团结诸雄领袖群伦。可以说他是四族联盟的中心枢纽亦是水妖同盟的眼中钉、肉中刺。若能将他除去则四族联盟必可上崩瓦解。
是以蟠桃会伊始水族便将矛头对准拓拔野想方设法挑拨他与其他三族的关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拓拔野为了雨师妾退出驸马选秀无形之中得罪了金族:此刻又自寻死路竟敢与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生死对决怎不让水族同盟喜出望外?
眼见水妖奸计得逞六侯爷、柳浪等龙族群雄面色难看忧心忡忡。当下暗自商议部署仓促定计一旦拓拔野遇险也好立即援手相救。
八殿如沸的人群中唯有姑射仙子神色黯然落寞伫立怔怔地眺望着拓拔野及他怀中的雨师妾芳心迷乱刺痛空空荡荡说不出的失落、担忧。
号角长吹锣鼓齐鸣。蓝天澄澈白云急离散飞舞瑶池浩淼千帆相竞。
各族群雄乘坐着万千帆船乘风破浪欢呼啸歌在碧翠色的天湖上团团围聚成巨大的圆环形状。
密集的鼓声中两艘快船从南北两侧箭也似的冲出风帆猎猎八名壮汉运桨如飞朝着天湖中心急驶去。
雪浪滚滚朝着船舷两翼急翻涌。拓拔野傲立舱头衣袂翻飞。狂风急剧地抽打在脸上清寒凛冽体内的热血却越滚沸起来。想到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紧张、兴奋掺杂着莫名的恐惧一浪接着一浪在他心头翻腾不知不觉中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号角破空鼓声咚咚群雄呐喊如雷鸣响彻隐隐地可以听见哥澜椎、班照等人的怒吼。
远处碧浪分涌白帆鼓舞双头老祖所乘的快船迎面驶近转瞬间相距不过两百丈之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个不断转动的丑怪头颅。
禺强、禺京狰狞一笑凶睛寒光大盛宛如四道厉电劈裂而至拓拔野周身一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怖意心中突突狂跳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几乎喘不过气来。
双头老祖狞笑着一齐翕动大嘴不知在说些什么目光凶厉宛如碧绿的鬼火幽光不断地跳跃。拓拔野呆呆地望着两对绿光凶瞳:心中那莫名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周身寒冷如浸冰水。手指突然颤动起来继而痉挛似的传向全身。
头昏脑胀神智恍惚。迷迷糊糊中拓拔野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中了这妖魔的摄心术!”心下大凛奋起念力苦苦挣扎。但他的神念比起双头老祖终究相去太远一旦陷入如同被巨蟒缠缚再不得挣脱。
风声呼呼那锣鼓喧哗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几乎听不见了。自己浊重的呼吸狂乱的心跳闷雷似的在耳旁轰隆作响。隐隐之中只觉得有一股暴戾而狂猛的杀气飓风似的急推进朝着自己滚滚逼迫而来。
当是时一声苍凉诡异的号角陡然响起带着奇魅的节奏妖冶地跌宕飘匆。万兽悲吼百鸟惊啼。受其干扰那四道凶瞳幽光蓦地一黯拓拔野混沌的神智登时清醒大暍一声凝神聚意蓦地从那念力锁缚中脱离而出。
锣鼓喧阗呐喊如沸视听登时清明。拓拔野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多亏雨师妾及时相劝否则不及交战便要惨死于老妖之手。
大风鼓舞浪涛滚滚两船相距不过百丈之遥。
拓拔野意守丹田真气汹汹导引将紧张畏怯的感觉从心底逐一驱散。思绪飞转决计吹奏“金石裂浪曲”驾御珊瑚独角兽与老妖鏖战。
“轰!”突听一声惊雷巨响拓拔野震得肝胆欲裂气血乱涌珊瑚笛险些脱手飞出。
惊涛进舞巨浪滔天八名大汉惊叫落水快船倏然爆裂。白沫雪浪如万千银龙咆哮着铺天盖地劈砸而下!
双头老妖抢在他之前擂奏起海神天鼓;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终于在昆仑瑶池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