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弦外之音不疑有他。此时听他提及陡然醒悟惊骇不已。
心道:“此人真气阴邪诡异见所未见似乎是水属真气却又驳杂不纯强猛之极就连那双头老妖也不过数掌便被他击败实在匪夷所思。不知他究竟是谁?为何要杀烛鼓之?又为何到这方山盗取三生石?”忽然想起北海真神被他一掌击中时满脸惊怖骇异的表情:心里又是“咯登”一响——莫非双头老妖竟认得此人吗?
思绪飞转又想起诸多蹊跷情状。那人与自己照面之时言行甚是奇怪似乎将他误认为什么“青木鬼王”还想以妖法摄控自己体内的九冥尸蛊……心中蓦地一跳:“当时我乔化为蚩尤的容貌难道那人竟是将我认作蚩尤了吗?难道……”
想到蚩尤音讯全无登时寒意大凛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夸父口沫横飞得意洋洋道:“嘿嘿那狮子头虽然古怪哪里是我对手?在昆仑山下打了不消一会儿他就胡蹦乱跳招架不住;被我接连几掌打得踉踉舱舱突然将苗刀往我手上一丢屁滚尿流地跑走啦!
“我拿了苗刀欢天喜地上昆仑山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嘿嘿我有苗刀在手他还想当个屁青帝?烂木奶奶不开花谁知他们居然已经死了几百年哩!那些徒子徒孙忒也差劲个个都不禁打当真不好玩之极。”
他此时已经相信自己是七百年前之人长吁短叹不已。
拓拔野想起科汗淮之事当下相问。夸父对此事极是引以为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了半晌夹杂不清只说他当时扛着窫窳兴高采烈地往西飞奔半道突然杀出个白衣服老头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痛打趁他不备抢了窫窳逃之天天。他原想追之但想到与拓拔野的比试当下在路边逮了一只大小相若的驼龙迳直赶来。
听他说到此处拓拔野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然于胸但头绪众多疑窦有增无减: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当是时匆听姑射仙子低咦一声拓拔野心中一凛猛然回头望去。热风鼓舞阳光耀眼姑射仙子站在柜格松下斑驳的光影中身子微微摇晃似碧荷打雨弱柳扶风。眉尖轻蹙眼波凄迷尽是惊诧困惑之色。
拓拔野大步上前问道:“仙子姐姐怎么了?”姑射仙子蓦地抬起头来眼波撞见他的脸容双颊突然泛起桃红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我已经想起来啦!”
拓拔野大喜笑道:“妙极!”但见她神色古怪怔然沉吟殊无欢悦之意心下大觉奇怪正要相问却听远处突然传来高亢入云的号角声此起彼落越来越近。凝神倾听竟是在反反覆覆地呐喊着“龙神太子”。
三人大奇循声远眺只见南面碧空中急移来数十白点远远望去倒像是流云飞舞。过了片刻隐隐可以辨认出乃是金族侦兵。为两个男女俊秀如画宛如神仙正是金族中以御风术闻名的“如意双仙”槐鬼、离仑夫妇。
金族侦兵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到了方山顶上眼见满山狼藉之状尽皆惊愕茫然。
又瞧见在拓拔野身旁晃荡的夸父都自吃了一惊纷纷怒暍着拔出刀剑将他团团围住。夸父视若不见只是拽着拓拔野叫嚷着继续比试。
槐鬼、离仑向拓拔野二人躬身行礼正要说话瞥见躺于柜格松下昏迷不醒的蓐收登时耸然变色失声相问。拓拔野苦笑着将之前生之事一一道来众人听得无不动容。
槐鬼、离仑对望一眼惊疑不定齐声道:“太子、仙子此事关系金、水两族邦交非同小可!如若方便还请二位随我等一齐回昆仑山向白帝、王母证言。”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点头道:“自当如此。”
金族众人虽听拓拔野述说杀死烛鼓之的凶手并非夸父却仍然将信将疑执刀围合不肯撤去。但惧其神威又不敢贸然上前。槐鬼咳嗽一声道:“此人纵非凶手也与烛公子一事关系极大……”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放心他和我的比试还没结束我走到哪儿他定然会跟到哪儿。”槐鬼、离仑见夸父拉着拓拔野吵吵嚷嚷夹杂不清果然没有逃之夭夭的意思:心中大定。
拓拔野道:“你们来此是为了他吗?还是……”
槐鬼神色微微一变摇头沈声道:“少昊太子特令我等传信殿下那日分别后纤纤姑娘与土族姬公子昆仑山上空遭遇暴风雪双双失踪……”
“什么!”拓拔野失声惊呼心中倏地一沉。他心底深处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刁蛮精怪的丫头原以为昆仑在望又有九尾虎神、少昊姬远玄等人照看纤纤当平安无事岂料竟会生这等怪事。
槐鬼、离仑面有惭色低声道:“本族护卫不周责无旁贷。白帝王母以青鸟传信竭全族之力务必找到纤纤姑娘还请拓拔太子放心。”拓拔野心中虽然放心不下但也唯有苦笑点头。
槐鬼面容凝肃低声道:“另有一事更为紧要前日夜里蚩尤公子在敞族观水域中刺杀了黄帝……”
拓拔野“啊”地一声面色陡变这震惊比之先前还要强烈。脑中轰然那郁积已久的强烈不安在这一刻陡然迸爆出来宛如惊雷滚滚暴雨倾盆。
“轰隆!”雷声轰鸣风狂雨骤。黑畏的天空中乌云翻滚如层叠巨浪。
※※※
滚滚黑云之下拓拔野一行数十人乘鸟急飞闪电似的疾掠穿行。这一场暴风雨来势汹汹肆虐万里但众人无暇停歇避雨纷纷鼓舞真气光罩连夜穿越西荒高原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槐鬼、离仑详细地描述了当夜情形说到惊心动魄处众人仍不禁冷汗涔涔。只有夸父听说尸鬼杀人大感有趣连连拍手称好玩。
拓拔野心中骇讶万分黄帝身为大荒五帝之一当今之世能打败他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袭杀。蚩尤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离开东海以来虽然在实战中急进步现下至多也不过“小仙位”而已又岂能杀死黄帝?一时间只觉得头绪纷乱蹊跷之处甚多但却理不出个明晰线索。
当下默然不语凝神飞辨析。忽然想起那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曾要挟西王母在蟠桃会上刺杀黄帝……眼前一亮心中剧跳猛地朝姑射仙子望去。姑射仙子那双澄澈的眸子也正凝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所想何事。
水妖处心积虑想要杀死黄帝树立傀儡取而代之。当初蛊惑姬修澜叛乱失败贼心不死又想胁迫西王母暗杀之。被西王母拒绝之后极有可能提前行动抢在西王母将消息透露土族之前动手偷袭。水妖青丘国狐女擅长易容变化之术要将某人乔化为蚩尤自非难事。
但当夜乌丝兰玛与西王母的对话关系到西王母与科汗淮之间的绝密关系决计不能透露做为证据。当下拓拔野缓缓道:“倘若……倘若是其他人乔化为蚩尤呢?”
槐鬼叹道:“那人容貌身形绝对是蚩尤公子无疑手上的苗刀也丝毫无异他的‘神木刀诀’也断断不假。观水城几万双眼睛瞧得分明应当无误。只是……只是他的真气似乎突飞猛进极为强猛几已到达‘小神位’否则以黄帝之力也不会……”摇头叹息。
姑射仙子淡淡道:“或许那人的肉身当真是蚩尤公子但元神却未必。”众人一凛沉吟不语。
拓拔野心中一跳突然想到当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以九冥尸蛊控制科汗淮令其疯魔听命刺杀西王母的情景灵光霍闪脱口道:“九冥尸蛊!”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拓拔野一语既出原先纷乱的万千思绪登时如丝麻绕舞缠合为一欢喜振奋拍手道:“是了!蚩尤定是被九冥尸蛊控制才失去常性变成杀人强鬼。那夜在观水河中冲出偷袭黄帝的行尸走肉一定也是中了九冥尸蛊的鬼兵。”他曾亲眼目睹乌丝兰玛御使鬼奴、尸鸟骸兽的诡异场面一相联系对观水城当夜的情景内幕更无怀疑。
只是蚩尤为何会落入水妖之手?又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一至于斯将黄帝斩杀其下呢……匆地想起那黑笠人:心中陡地一跳那人似是将自己误认为蚩尤并呼之为“青木鬼王”难道此人果真与蚩尤魔化有关吗?倘若如此那人当是水妖才是但何以竟会击伤北海真神从他手中抢走三生石呢?一时间原本清晰的思路又变得凌乱起来矛盾交杂疑窦重重。
耳畔轰雷滚滚狂风呼号漫漫大雨银箭雪矛似的劈射而来许多疑团如头顶黑云汹涌奔腾时散时聚。他隐隐觉得在这借刀杀人的阴谋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槐鬼、离仑等人将信将疑倘若当真如拓拔野的揣测推断那么以九冥尸蛊控制蚩尤的幕后之人才是谋弑黄帝的真凶。而九冥尸蛊原为北海毒蛊难道此事又与水族有关吗?黄帝在泰器山下遇刺金族实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倘若当真与水族关联则是关乎三族邦交的大事。在这风雨飘摇的大荒此事一旦处理不当便会掀起难以估量的劫难。是以虽然在他们心目之中拓拔野与姑射仙子颇为可信但此事实在相关重大不敢听从他们一面的推断之辞。
拓拔野见他们表情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我定会全力协助找到蚩尤解开此事真相。”槐鬼、离仑松了口气齐声称谢。
黎明时分风雨渐止。拓拔野突然一震醒了过来四下扫望众人都伏在鸟兽上酣然沉睡。一夜飞行都颇为疲惫。唯有姑射仙子低头跪坐在太阳乌上出神地望着手中翠光流离的三生石双靥晕红神情古怪竟然没有觉拓拔野灼灼的目光。
蓝黑色的天空中乌云丝缕飞扬冷风扑面清凉舒爽。姑射仙子衣带飘飞剪影清丽那双眸子折射闪耀着玉石的碧光欢喜而又凄伤。拓拔野心潮汹涌忖想:“不知她在三生石中看见了什么?神色好生奇怪。”
几只雪炽鸥嗷嗷地从她身侧飞过姑射仙子突然抬起头来撞见拓拔野的目光两人脸上齐齐一红微微一笑各自别开头去。拓拔野心中怦怦剧跳悄悄地从眼角瞥望。她秀飞扬白衣似雪凝神眺望前方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拓拔野心下失望忖想:“不知在她的三生之中有没有我的影子?”一念及此蓦地感到一阵钻心的苦痛。他素来开朗达观自信倜傥但在姑射仙子的面前却每每自惭形秽患得患失。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专情雨师妾一人但情丝难断每一牵扯仍是揪心的疼痛。
过下多时东方雪山顶巅忽然冲出万缕霞光一轮红日从层层黑云之间冉冉升起将西荒大地镀染灿灿金光。群鸟齐飞天籁共鸣万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众人纷纷醒转抖擞精神谈笑中急南飞。快到晌午时距离昆仑山脉已不过六百里之遥。槐鬼低声道:“拓拔太子观水城中聚集了五族群雄水、木、火三族与殿下原本有隙黄帝遇刺之后某些居心叵测之徒更是大肆挑拨要与你和蚩尤公子势不两立。若是他们瞧见你和疯猴子一道出现只怕风波难免。还请三位暂且稍加乔饰。”
拓拔野点头称是当下头戴寒荒毡帽压低帽檐。姑射仙子也以轻纱蒙面。夸父不肯戴帽大呼小叫。拓拔野无奈只好骗他戴帽乃是为了比试耐力看看谁能坚持最久绝不脱帽夸父当即上当忙不迭地将帽子戴上朝下箍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南面天空中飞来数十金族侦兵远远地便朝着槐鬼、离仑等人挥手吹角号声古怪跌宕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槐鬼、离仑面色突变转身沉声道:“拓拔太子侦兵报信蚩尤公子被五族群雄困于瑰璃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