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所决定的意识活动最基本的框架,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就如同人的神经反射一样,他们在一个极端的环境下,在那思维逻辑和思想意识正在承受的攻击中,不得不向末日真理的方向滑落。
我之所以可以坚持比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更久的原因,在我自身看来,正是因为自身在只剩下“自我毁灭”和“接受末日真理”这两个选项之前,就尝试制造出第三个选项,亦或者说,在落到“自我毁灭”的那一步前,我就已经为了不最终落到这个地步,而进行了思想意识和思维逻辑上的挣扎。
这是一件十分复杂,我自己也尚未研究清楚的状况。我只是十分肯定,我对神秘的思考,对自我的观测,对思想的追求,和对哲学的追寻,无论在他人的眼中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亦或者,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这个行为本身并不是追求“正确性”,而仅仅是为了从意识形态上保护自己罢了。
我的思考不断在膨胀,哪怕是在战斗的时候,不可否认,这必然会影响到行为——比正常情况下更加迟钝,反应不够及时,乃至于思维杂乱,矛盾重重,产生怪诞的举止,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也都是绝对会出现的情况。严格一点来说,甚至会危及自身的生命。在许多人的眼中,这绝对是一种桎梏,是不好的表现,没有任何益处。
我起初也这么认为,但是,当我必须思考,本能地思考,不断地思考“自己此时此刻的思考行为本身的意义”之类的问题时,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些思考结果或许可笑,或许荒谬,或许没有意义,但是,“思考”这个行为本身,是有重要意义的,甚至可以说,“无法遏制的思维膨胀”这种现象,也并不完全是坏的意义,同样对自我存在和认知的维持,拥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正是通过这些无法自主的弊端重重的思维活动,我在感受到自身的“恶化”时,也同样能够维持在一个“自己仍旧是高川,没有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的自我认知状态。
更简单的说法:我作为高川,无论是物质形态化作lcl,还是精神意识层面的恶化,都是极为糟糕的,但是,肯定还有更糟糕的情况,然而,我最终只是在“糟糕”和“最糟糕”的边缘徘徊,没有堕入那“最糟糕”的情况,完全是托了那看似病态的思考的福。
相比那隐约可以揣测到的“更糟糕”和“最糟糕”的情况,我如今的恶性反应,反而是相对好的情况。
我能够在思考中,维持目前的自我,让自己不至于陷入更糟糕的情况,这就是那些看似自欺欺人,故作玄虚的思考活动本身所达成的最有意义的结果。反过来说,如果自己停止思考,停止逻辑上的自洽,停止从那一无所知的挣扎中,既拼命的又可笑的去挖掘意义,那么,我大概早就崩溃了,早就放弃希望了,早就陷入那极端的疯狂和恐惧中,失去理智了,亦或者,不再是“高川”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了吧。
如上所述的所有想法,也全都是在战斗的过程中进行的,而这样的思考本身,就是我对自我的观测。我通过这样的思维活动,将自我从精神层面上重新收缩起来,变得更加坚固,不至于被那绝望、疯狂和恐惧打倒的支柱。在这个思考和自我观测的过程中,我承受了比之前更多的伤害,但是,只要没有死,我认为,这个选择就是正确的。
在我所经历的充斥着神秘力量的战斗中,被人从物理层面上杀死,和被那直接冲击思想意识的力量,从人格精神上摧毁,是截然不同的结果。从“高川”的角度来说,哪怕我在这里被这些混乱的神秘现象湮灭,亦或者,被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搅碎,也不过是“我”的死亡,而“高川”仍旧会存在下去。但是,一旦我在精神人格上崩溃,最终会给“高川”这个意识形态带来怎样负面的影响,却是不可测的。
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样子?古人说过,那是被人遗忘。
对一个现代人而言,死亡是什么样子?很多人都觉得,是变成了一具尸体。
但是,对我来说,思想意识上的自我毁灭,这才是真正的死亡。而在这个充斥着神秘的战场上,所有针对意识形态和思维逻辑的攻击,这些不知道从何开始,到哪里结束,无形无状的攻击,才是真正可怕的攻击。
古人曾经说过,所有涉及思想思维和意识形态的斗争,才是真正残酷的斗争,是比毁灭更绝决也更彻底的斗争,我也认为如是。
如今我所面对的,正是这样残酷而彻底的战斗,真正要让我死亡的,不是那些让身体受伤,以及足以毁灭躯壳的神秘现象,也不是肉眼可见的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也不是末日真理教的阴谋,以及这些宏大的,宛如将每个参与者都变成其中一个零件和祭品的宏观仪式。而是在这些行为表象中,所隐藏的那些如春风细雨般,侵蚀着我,试图从精神思想和意识形态中摧毁自我认知的无形无状的东西。
我流血了,受伤了,被刺穿了什么内脏,被砍断了什么肢体,千钧一发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脑袋掉下来,亦或者瞎了眼睛,耳朵受伤,听不到声音,乃至于,剧烈的痛楚始终在神经上蔓延,有什么幻觉呈现于脑海中,让自己产生失误——等等这些有形的伤害,都不那么让我感到恐惧。
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是我所察觉到的,自身意识和思想上变化,以及对自我观测时,所得出的自我认知的改变。
我不介意在杀死了多少个敌人,亦或者在什么地方就会被这些敌人杀死,介意的是,这里有某种力量,正试图让“我”从“高川”中分离出来,成为某种独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