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信息时,因为个体差异而产生的误差,也同样像是个体对同一个问题得到了不同的答案,而自己也在这诸多的答案中迷失——似乎任何有智慧,可以思考的生命,都不可避免地存在这样的问题。要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完全理解他人的想法,是何其困难。
在近江的眼中,无论是末日真理教那慎密的行动,还是纳粹那以纯粹意志为纽带的结合,亦或者是神秘专家之间的求同存异,都充满了破绽和裂缝,其脆弱的程度,就如同只需要用指甲沿着那裂缝轻轻一划,就能将之分解。
近江知道自己是强大的,拥有比他人更古怪,更本质性的洞察力,她的种种已经公开和未曾公开的成就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如今,真正阻止她去做更多事情的,其实正是笼罩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那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观测到的东西——有许多神秘,对她已经不是神秘,但是,同样存在一些对她而言也仍旧是神秘的东西。
真正的全知全能对自己有多远?近江完全看不到边际,未知似乎真的是无限的。那个构成了末日幻境的绝对因素,那个促使病院现实陷入可怕的绝境中的幕后黑手,正是在这个无限的未知中,距离自己仍旧十分遥远的某种存在。
近江没有信心,对上这种未知的敌人时,自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而只要自己无法取得胜利,那么,无论现在自己做什么,到头来也只是无用功而已。近江讨厌做无用功,如果可以一锤定音,她更愿意去做一锤定音的事情。
“江”也好,“病毒”也好,被素体生命召唤出来的不可描述的怪物也好,被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吸引过来的神秘也好,在近江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些东西经常会被体验和观测到它们的影响力的人们认为是“多个”,但在近江的眼中,其实仍旧只是“一个”。
桃乐丝和系色提出的“三位一体”的假设很接近,但仍旧是太过谨慎了,这何止是“三位一体”,根本就是“多位一体”。同时,近江也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这“多位一体”中的其中一位,否则完全无法解释她如今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所取得的成就。
桃乐丝和系色说她是伪造的“江”,近江觉得并非是无的放矢。然而,仅仅局限在“伪造”的意义上,却有让她觉得,桃乐丝和系色的想法太过于局限。
“但是,我也没办法找到足够的证据……”近江喃喃自语,“目前看来,仍旧是以我自己为陷阱的计划最有成功的机会吗?可是,偏差已经产生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无法观测无法解析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偏差矫正,也绝对不可能完全消除偏差的影响。仍旧只能因势利导吗?但是,同样无法确定,自己刻意去做的导向是正确的。只用去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吗?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近江,数据分析得如何?”桃乐丝的影像陡然占据了其中一块屏幕,“阿川的义体调整还没有做好吗?”
“义体的远距离调整已经完成了,不过,我在想,就这样一直消失在其他人的观测中,是不是真的正确。”近江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完全以调动他人想法的方式去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始终不会那么顺利的,我们不亲自下场的话,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不行。你现在就暴露的话,所谓的‘陷阱’就没有意义了。你会在一瞬间,就被洞悉得一干二净。现在的忍耐和示弱,都是为了绝地反击能够切实发挥效果。”桃乐丝说:“如果‘江’不进入你的内部,计划就绝无成功的可能,我们是无法正对抗那些东西的。”
“我知道,只是,以这种方式削弱的我的存在感,不可能彻底阻止我的存在信息扩散,只是削弱的话,感觉也不是那么有效。”近江对桃乐丝问到,也是她第一次这么问:“江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针对它的陷阱吗?”
“不知道,但我们只能这么做。”桃乐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在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生效的现在,你也仍旧这么认为吗?”近江反问到,“偏差本来就会让失败几率上升,你们喜欢用几率去看待事物变化,那就不可能忽略这些偏差。更何况,火炬之光带来的偏差,随着时间的延长,可是会越来越强的。还是说,你其实对少年高川还有所指望?”
“那个伪物本来就属于计划的一环,不,应该说,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不可避免要考虑他的行动。”桃乐丝说:“尽管我不觉得他还是高川,但是,我仍旧认同他的神秘性——既然他是‘江’制造出来的,那么,他当然是有能力对付这种情况的。”
“……你还是老样子,习惯将那样不可思议的敌人割裂看待。”近江不由得这么说到。
“只有将其割裂看待,才能解除不可思议的光环。将难以理解的东西分解、降低层次,纳入自己可以理解并推动的范围,这本来就是最科学的方法。”桃乐丝不以为意。她也清楚,自己其实很难理解近江到底在想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对其述说自己的想法,以维持彼此双方的沟通。
“嗯……”近江释然一笑,沉吟了半晌,将一片数据从屏幕中拉扯出来。这组数据就宛如某种全息影像,亦或者是某种物质般,在她的手中旋转,编织,构成一个球状,“这就是我对当前所有偏差的处理。但是,你要知道,每一分每一秒过去,都在让这种偏差增强,而我们尚不能确认偏差增强的具体速度、范围和指向性。你必须考虑一个拥有最高容错率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