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老夫虽已风烛残年,但这胆量倒还剩下一点。”
折彦适一听这声音,吓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定眼望去,急忙上前,行跪拜之礼,“侄儿彦适见过种伯伯,不知种伯伯驾临,言语冒犯,还请种伯伯责罚。”
这要是别的长辈,他最多就是抱拳作揖,但是种师道是一般的人吗,在西军中德高望重,他父亲见到种师道都得作揖行礼,而且他方才言语冒失,必须行跪拜之礼道歉。
种师道微微一笑,道:“你先起来。”
折彦适站起身来。
种师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令兄令父之事,老夫已经听说了,你也莫要太悲伤了,这就是我们两家的宿命,战场上就是我们两家人最合适的坟墓,你应该为你兄长感到骄傲才是。”
折彦适听得此话,眼眶不禁一红,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掉下泪来,咬着牙点了几下头。
种师道又回过头来,道:“王爷,请进。”
“哎哎。”
李察尔这才走了进来,向折彦适道:“折小将军,又冒昧打扰了。”
折彦适脸直接转过去,轻轻哼了一声。
种师道也没有多言,因为他很能够理解,打了个圆场,让他们先都坐下。
三人都坐下之后,种师道就道:“贤侄,我们种家和你们折家世世代代为我大宋镇守西陲,先辈们遇事皆以国事为重,其忠心天地日月可鉴,你可莫要毁了这好几代人用性命建立起来的名誉。如今我大宋与西夏结为盟友,共同进退,可谓是唇齿之盟,这唇亡齿寒呀!”
折彦适道:“种伯伯,你明其理,但是有些人却不怎么以为,我西宁州被围之时,他们又做了什么?”
李察尔忙道:“小将军说的是,我主一时听信谗言,痛失良机,心中已是万般后悔,而今已那些人全部斩首示众,愿小将军能不计前嫌,出兵救援。”
种师道道:“人谁无过,况且当时事关西夏国存亡,西夏国主谨慎行事,也是可以谅解的,我们得以大局为重。”
折彦适道:“种伯伯,纵使我想出兵,可我府州兵马全部调去燕云了,无兵可去。”
种师道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延安府调兵,集延安府、府州、汾州之兵,可凑出两万兵马,再加上夏州兵马,可解燃眉之急。”
折彦适还是有些不愿意,道:“但是---但是没有皇上和枢密院的命令,我们若是轻易出兵,而且将这些兵马调去夏州,那府州、汾州十分空虚。”
种师道道:“事急从权,老夫将会亲自领兵前去,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老夫一力承当,至于你说的府州空虚,贤侄你还真是糊涂呀,夏州若在府州便无忧矣,夏州若亡,倘若金兵真的来攻,你就有把握守住吗?”
此话暗示折彦适,如今不是我们去救西夏,而是西夏在帮我们牵制住金兵,你以为金国费这么大劲,只是图谋西夏的河套地区和河西走廊么,要是如此的话,金国犯得着这么着急吗,金国打西夏,其实是想图谋我大宋,西夏在帮我们挡刀,你不去管西夏,不去救援相邻的夏州,一旦夏州被金军攻破,随时可以进攻你们府州,府州将要面临更加强大的敌人,那么你府州能够安宁吗?
这话别人说,折彦适或许还不以为意,但是出自种师道之口,他当然听进去了,面色惊讶道:“种伯伯要亲自领兵前去?”
这种师道早就致仕回乡了,他身上就顶着一个太尉的虚职,种师道在西部军区,名望无人能及,至少还能够调动他们种家军,况且他还有一个太尉官职。
种师道又是一声长叹,道:“当初老夫致仕,只因为见到李奇、岳飞他们已经可以肩负我大宋江山社稷,大宋也不需要我这把老骨头了,我也不需要为此操心了,于是解甲归田,打算回乡见见老友,看看亲人,颐养天年,可是没想到。”说到这里,他轻轻摇头,“看来我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如果国家需要老夫,老夫愿拼尽这最后一口气,保卫我大宋疆土,纵使一死,我的灵魂也要飘荡在横山之上,继续为我大宋镇守西陲。”
他一生高风亮节,不为名利所诱惑,不为权势而屈服,一心报国,哪怕如今已年过八十,亦不可阻挡他报国之心,忠臣不过如此,为什么种师道受世人敬仰,不是因为他多么会打仗,而是他有着非常独特的人格魅力。
折彦适听得无比汗颜,心生惭愧,起身抱拳,“侄儿愿随种伯伯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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