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把字刻在石头上”时,相柳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轻轻呻吟一声。
李落仰头刚要说话,忽地一滞,讪讪一笑,忙不倏将头扭向山崖之外。相柳儿的眼眶已然泛红,有一层水雾,薄薄的倒影着山崖边他的身影,那双眸子,三分痴,三分嗔,三分心疼,还要一分是什么李落没胆子仔细分辨,倒是叫他心虚不安,浑身汗毛倒竖,很不自在。到了此刻,就算他装聋作哑,或者干脆是个瞎子,也瞧得出来相柳儿眼里的情愫。李落忍不住暗叹一声,只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若叫名满天下的蒙厥拨汗芳心暗许,也许是个男人就得暗自窃喜,他恨的是不久前他还下定主意与她势不两立,这不过一个眼神而已,就叫他有些心神不宁,忒地没有出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哎。”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声无言叹息。
“你以为我会半途而废,你以为我答应过的事却要食言而肥。”李落笑了笑,不予她辩驳,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管我怎样想,去了哪里,现在我还是踏上了鹿野那伽。其实我不算怎么自艾自怜,不过回头看看这半生,除了一个虚名,好像也一无是处,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避而远之,呵,就差刀兵相见,说起来这还是拜我权势滔天所赐,要不然这世上定将多一出父子相残的悲剧。再看和我有血脉之亲的兄弟姐妹,见面高高兴兴的没几个,剩下的不是想要我死,就是我让他们死。在大甘,困于世俗礼法,被大甘朝廷一个李氏的名号利用,到了这个天下也一样被人利用,呵,这么想想,我这辈子过的也是寒酸。所以,就算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我还是会守诺前来。”
相柳儿沉默无言,彼此心知肚明,再说什么都只是苍白的解释。
“我不是想逃,对你,我的确心中有怨气,不过也不会因此而弃诺,我只是……”李落想了想,呆了呆,轻笑一声,“有些累了。”
相柳儿咬着嘴唇,看着他鬓间被傍晚的风扬起的发丝,一半黑,一半白,那半鬓斑驳的白发,竟然比她脸上那道血痕还要刺眼。她很想把他涌入怀里,小声地说一声,叫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想,只是好好躺在她的怀里睡一觉。但是她是蒙厥拨汗,她是相柳儿,她是手上沾满大甘百姓,还有大甘将士鲜血的草海统帅。也许有过很多次她都会告诉自己,自己不是有意骗他,只不过是他看不穿她的谋略,甘愿成她手中的剑,只能怪他太蠢。而直到他看穿了她的阴谋阳谋之后,他还是做了她想让他做的事。
李落救过相柳儿,当年在去东海盟城的路上,若非李落掺杂吞天兽丹液的血,相柳儿早已香消玉殒。相柳儿杀过李落,在漠北秀同城,如果没有皖衣搭救,后来遇上小星山那个好心的姑娘姬芷露,他如今也站不到鹿野那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