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伯爷,千真万确!”
除了穷疯了的完者秃,还有谁会干这样缺德倒灶的事!
“不敢瞒伯爷,完者秃没能全部灭口,有两人逃了出来。”呵哈出从身后的女真人手中取过半截断箭,“这是鞑靼人的箭,不会错。箭身上有完者秃的家族图腾。”
孟无语了。
这就是所谓的要钱不要命,不作死不成活?
“这事还有谁知道?”
“回伯爷,只有卑下和毛怜卫首领。”
捏了捏额角,孟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你同我去见总戎。”
瞬间,呵哈出绷紧了脸颊,兴-奋-激-动一同涌上,深藏的野心几乎要掩饰不住。
“卑下谢伯爷!”
将一切看在眼中,孟单手负在身后,手指一下下捏紧。
他很清楚,带呵哈出去见魏国公无异于给他立功的机会。可此事关系重大,绝瞒不下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呵哈出来找自己,或许也是看明白这点。毕竟,自己在壮汉中间的口碑相当不错。
笑了笑,孟单手悬在呵哈出的肩头,用力拍了下去。
不急。
如果女真崛起是历史的必然,如果历史注定呵哈出会有一番作为,他急得火烧眉毛也没用。
优势在他一边,因势利导,换种做法,未必不能达成所愿。
孟让呵哈出遣人回去送信,将野人女真使者带去中军,随后叫来一名亲兵,低声吩咐两句,“去兀良哈营盘,这样……可记住了?”
亲兵点头。
“速去速回。”
“是!”
孟带呵哈出前往中军。兀良哈三卫首领从亲兵口中得知消息,脸色变得难看。
忽剌班胡用力拍着腰刀,“早该收拾了那群女真人!”
乞列该压下怒气,询问亲兵,“伯爷可还有别的话?”
“伯爷让我告知诸位,大战将启,建功立业当在沙场。”
说完,亲兵抱拳离开,留下兀良哈一众壮汉,仔细揣摩话中的意思。
乞列该最先开口,“伯爷应当是告诉咱们,论功行赏要看真本事。比起战场杀敌,两支加起来不到百人的部落,算得了什么!”
“对!”
“伯爷义气,站在咱们一边,咱们不能因小失大!”
“战场上见真章!”
壮汉们做出决定,握拳高举,斗志昂扬,决心大干一场。
中军大帐中,徐辉祖表扬了呵哈出,却没有马上接纳投靠的两支部落。只让人安排使者下去休息,为大军带路一事暂且不急。
以呵哈出的级别,尚不知大军的作战计划,不敢多言,跟着孟退出大帐。
帐外,孟安慰呵哈出,“你的忠心,总戎已经知晓。不管用不用他们,都会给你记上一功。”
“谢伯爷!”
“放心回去,总戎有吩咐,自会遣人告知于你。”
“是!伯爷提携之恩,卑下感念不忘!”
呵哈出感激涕零的走了,孟渐渐收起笑容。
此人有野心,也有能力。可以肯定,只要给他机会,绝对会牢牢抓住,拼命向上爬。
“或许,兀良哈还不够……”
喃喃自语时,肩头突然被按住,侧首,玄黑的甲胄映入眼帘。
“国公爷。”
“不喜此人?”
孟点头,握住沈瑄的手,慢慢拉了下来,“并非成见,观宋时辽金元,我朝瓦剌鞑靼,防备些总是应该。”
“有理。”沈瑄反手握住孟的腕子,沉吟片刻,话锋一转,“此事不急。先回营,明日按计划行事。”
“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有。”停下脚步,沈瑄突然笑了,“十二郎之计已然奏效。”
奏效?
孟精神为之一振。
自将鞑靼百夫长放走,一直没有消息传回,险些让他以为这步棋走废了。
“国公爷,那……”
“回营后再同十二郎详说。”
说话间,亲卫已牵过马来。接过缰绳,两人翻身上马,驰往左军大营。
翌日,天未亮,沈瑄和王聪领两路大军,分军沿着土剌河北上。余下三路大军跟随鞑靼尚书的“指引”,向阿鲁台预设的包围圈前进。
期间,为免对方产生怀疑,徐辉祖同麾下将领着实演了几场好戏。同安侯火真差点因顶撞上官被拉下去打军棍,安平侯李远抱住徐辉祖的大腿,声泪俱下,直言鞑靼尚书是奸细,“总戎,千万不要相信此人之言,是圈套,一定有圈套!”
被一个虬髯大汉抱大腿,徐辉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当场破功。
如此,鞑靼细作方才相信,明军确实中计。
沿途-诱-敌-的骑兵越来越密集,鞑靼尚书趁机进言,“鞑靼的主力就在前方!”
徐辉祖“相信”了,下令全军火速前行。
待大军抵达阿鲁浑河与土剌河交界处,终于见到了摆好阵型,等候多时的鞑靼主力。
明军将官集体松了口气,可算是找到了!再找不到,鞋底都磨穿了。
阿鲁台自鸣得意,魏国公徐辉祖,中山王徐达的儿子,不是一样中了自己的计策,落入圈套?
“太师英明!”
马儿哈咱不吝惜多拍拍阿鲁台的马-屁,能将明军引入圈套,阿鲁台和阿苏特部功劳居首。
阿鲁台摆手,调转马头,走向被数名亲信“保护”中的本雅失里,居高临下道:“可汗,请下令。”
本雅失里总算有了为人鱼肉的自觉,举起右臂,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活似一具傀儡。只在阿鲁台转身后,低下头,面上闪过阴-狠-之色。
悠长的号角,激昂的战鼓同时响起,占据有利位置的鞑靼骑兵呼喝着冲向明军战阵。如滚滚洪流,奔腾而至。
三面皆被包围,一侧却是河岸,连日急行,明军已到强弩之末,似落入陷阱的困-兽,只能任人宰杀。
“杀!”
阿鲁台,马儿哈咱和脱火赤亲自带领骑兵冲锋。
黑色的洪流撞向红色的长龙,很快撕开了一道口子。
明军的鲜血激红了鞑靼骑兵的双眼,如嗅到猎物气味的草原狼,要大开杀戒。
外围的战阵不断被攻破,鞑靼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直冲大纛下的中军。
战况似在一面倒。
就在这时,带头冲锋的阿鲁台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似乎有些太顺利了……纵然人困马乏,也不该这般不堪一击。倒像是故意让开一条路,放对手进去。
似乎在证实阿鲁台的预感,明军忽然一改颓势,重新列阵,将冲锋的鞑靼骑兵悍然截断。
“不对,有诈!”
阿鲁台暗道一声不好,只可惜,他警觉的太迟。
轰!轰!轰!
炸雷声骤然响起,铁球凌空砸落,留在明军阵外的鞑靼骑兵瞳孔紧缩,惊骇欲绝。
听到炮响,奋力在阵中拼杀的阿鲁台,面色惨白如纸。
“神机营,快退!”
嘶吼声被炮声彻底掩盖。
三轮-炮-击-之后,哀鸿遍野。
鞑靼骑兵不及重组阵型,明军骑兵的号角已然吹响。
映着正午的烈阳,上万匹战马,势如奔雷,席卷而至。
马上骑士皆着朱红袢袄,一手持缰,一手持弩,弩弦争鸣,破空声密集如雨。被箭雨笼罩的鞑靼骑兵来不及躲闪,纷纷从马背落下,溅起一地染血的沙尘。
土剌河的水,注定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