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直吹到宜芸馆去!”
这话说的,不仅玉澜堂的主人母后皇太后,就连圣母皇太后和皇帝,甚至随侍的宫女、太监,听在耳中,都觉得浑身舒爽——虽然眼下还是初春,却真好像身处炎炎夏日,湖风浩荡,穿堂而过,遍体生凉了!
这个时代的贵人,都是怕热不怕冷的。冬天,有地龙、火盆、薰笼,外头再怎么大雪纷飞,屋里头也是暖洋洋的;出门儿呢,有大毛的衣裳,毛料的斗篷,以及手炉、暖手筒什么的,车轿里再摆上脚炉,怎么也冻不着。
到了夏天,贵人们的优势,可就没那么大了,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家——老百姓热了,男人可以光了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女人呢,在自己家里,也可以只穿一件小褂。
贵人们可就不行了,什么时候,都得“衣冠整齐”,男人们不去说了,出一次门,上一次朝,个个汗湿袍褂;女人们呢,就算在自己的闺房里,也不能露胳膊露腿,就是领口的纽子,也不能随意解开。
所以,关卓凡吹嘘的“八面来风”,简直就吹进了女听众们的心坎儿里了。
进入正殿,慈安轻轻的“咦”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意外,“好轩敞啊!”
玉澜堂面阔五间,关卓凡方才说了,边儿上的两间,前后开门,如此一来,这两间其实就变成了连接东、西耳房的“过道房”,则玉澜堂的主体,便只剩下了三间——不过三间的面阔,怎么会感觉如此轩敞呢?
关卓凡晓得慈安疑惑什么,“回太后,玉澜堂前、后皆出抱厦,面阔皆为三间,相当于将玉澜堂向前、向后各扩了一倍,因此,也就比较轩敞了。”
慈安仔细一想,果然如此,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其实在外头的时候,都看见抱厦了——我还真是不会想事儿!”
明间设宝座,宝座后头的屏风,和仁寿殿宝座后的屏风一样,也是“亮闪闪”的——虽不是镜子,却也是玻璃,且是双层的玻璃,上绘山水湖石花鸟,玻璃反光,观赏之时,波光流动,屏风上的云、水,好像也在流动,花儿、鸟儿,更加是像活过来了似的,慈安很是啧啧赞叹了一番。
宝座两旁的柱子,悬着一对楹联:曙色渐分双阙下,漏声遥在百花中。
慈安默念了一遍,转过头,对关卓凡说道:“这两句话,我不大晓得是什么意思——可是,嗯,感觉这个意思……挺好的!”
关卓凡尬笑了一下,“是!”
心里却说:老子疏忽了——这两句话,其实不适合挂在这里,得寻个由头,换过一对楹联才好。
玉澜堂的楹联,大都是照着清漪园留下来的资料“复刻”的,包括这个“曙色渐分双阙下,漏声遥在百花中”——这两句诗,其实是拿来吹捧皇帝勤政的:曙色渐分,天色还早,皇帝就上早朝啦。
清漪园时期,玉澜堂是高宗的书房,挂这样的一副楹联,自然是合适的,现在的玉澜堂,可是撤帘之后的皇太后的寝宫,再挂这个,就不合适了。
再往两边儿看。
西次间——西暖阁为寝室,东次间——东暖阁为起居室;穿过“过道房”,西耳房为浴室,东耳房为餐室。
虽然皇后、皇太后一路做了过来,但是,慈安还从来没有住过功能区分如此分明的房子,尤其是浴室——
全瓷浴缸,抽水马桶,水磨青石的盥洗台,黄铜起花的水龙头,同她在天津官港住过的“行宫”,一模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官港“行宫”的浴室,四白落地——墙上的瓷砖是纯白的,玉澜堂的浴室,墙上的瓷砖却都是有图案的,清新之中,亦见富丽。
“这个‘水龙头’,”慈安指了指,“都已经通了水吗?”
“回太后,”关卓凡说道,“已经通水了——不然,怎么敢请两位皇太后移跸呢?”
说罢,走上前去,握住龙颈上竖起的八瓣铜盘,“太后请看。”
缓缓旋动,龙口中汨汨有声,一股细细的清流,自龙口涓涓入池。
继续旋动铜盘,水流愈来愈大,直至飞珠溅玉。
慈安转过头来,笑着对喜儿说道:“好,咱们也算是用上洋玩意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慈禧心中微微一动:“也算是”——什么意思?
听这个口气,你不会是说,我在天津一年……“偏”了你吧?
回到正殿,慈安发现,玉澜堂除了前、后门,后抱厦的两侧,还各开了一个小门。
“哎哟,这里的门儿可真多!”慈安笑着皱眉,“掐着指头算一算——”
一边儿说,一边儿真的一根根的屈起了玉指:“单玉澜堂的正殿,岂不就开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门!整整八个门——是吧?”
大伙儿仔细一想,还真是呢——
玉澜堂前后左右开门——四个门;两梢间位置的“过道房”,前后开门——又是四个门。
“是,”关卓凡说道,“不然,也不能算‘穿堂殿’啊。”
说罢,有意无意的,瞄了慈禧一眼。
动作虽然轻微,但恰好慈禧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两个人目光一对,又迅速的分开了。
这个人,眼神儿怎么怪怪的?莫不是想到了——
慈禧心头一跳,突然之间,脸上就发热了。
不过,这一次,聪明的御姐,却完完全全的表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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