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旭在睡梦中不断梦见陶蕊的脸,脑海中不停地播放着这些年他记忆中陶蕊的一点一滴。从恋爱时候的青涩到新婚时期的甜蜜,但是之后记忆就像被抽离了一样变得惨白,这五年是他最懦弱的五年,懦弱到根本不能直视她……但是后来她的脸又出现了,却是再也没有笑容。
即使他花了很多的心思去讨好她,去取悦她,可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稀少,他觉得他们是真的无法回到从前了,那五年里阴暗的东西太多,就算后来阳光灿烂,他还是没能让她的心春暖花开。
可是他好想要再一次看到她的笑脸,哪怕不是对他微笑……
他没有意识地呼喊着陶蕊的名字,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深刻地知道,所以只能一遍遍地回忆,一遍遍地呼喊,他甚至觉得这辈子在这残梦中度过算了。
鼻翼间传来了陶蕊的气息,即使很淡很浅,可是他记得这味道,上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们的院子里种着那种白色的花,她的身上也像被那种香甜的气味浸染了一般。
魏永旭从虚幻的梦境中挣扎着睁开双眼,果然看到了陶蕊。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房间里的灯光把她的身影削剪得格外清瘦。
“蕊蕊……”魏永旭撑起身体坐起来,但是浑身酸痛,他差点又摔回了床上。
陶蕊早已经从玻璃反射中看到魏永旭醒过来了,但是她并没有转过身。她的眼睛依旧望着窗外的漆黑,眼眸深邃恍若夜空,声音清浅得如同清风:“魏永旭,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来找你签字的。”
“……”签什么字?当然是离婚协议书了。魏永旭苦涩地扯扯干裂的唇,就算离开了半年,可是她的心里惦记着的却不是他,而是离婚协议。
“蕊蕊,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魏永旭试图反驳,但是挽留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已然没有一点说服力。“我真的反省了,我跟苏佩仪断绝关系了,我会让我爸妈善待你,我再也不会夜不归宿了,我会全心全力当一个好丈夫!就算这样,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们在一起已经将近十个年头了,从二十到三十,我们难道不是彼此最熟悉彼此的人吗?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去适应别的男人?”
他虽然病重,不断咳嗽,气若游丝,但是他还保持着高度的理性和逻辑,他把自己推销得很好,更因为这本是他的肺腑之言。
“适应别的男人”?陶蕊只是淡漠一笑,她这辈子再也不嫁了,守着家人过一辈子,爱情与牵绊已经慢慢的从她的生命中抽离了。
她也知道他从去年秋天从省城回来之后他就慢慢地改变了,虽然嘴上还是说得很坏,但是从大学时候开始,他就是闷骚型的男人,她虽然可以忽略,但是他的心情他还是明白的。只是他还是不懂,那些年的伤痛不是随便靠一个“反省”就能全部愈合的。
也许她当真不懂珍惜吧,当年章宇对她那么好的时候她投降了魏永旭的怀抱,现在魏永旭开始慢慢对她好了,她却再也没有爱恋魏永旭的心了。
感情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爱你你不爱我,他爱我我不爱他,而他们便是陷入了这样的境遇。他们在时间的洪流中错过了一次、两次,之后便是如何也回不去了。
“现在反省有什么用?若是你能再早那么一步,也许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陶蕊的声音如常平淡,却带着一股悲凉的沧桑。
“我是真的爱过你,魏永旭。那时候爱得那么火热,我曾经觉得我可以为你学飞蛾扑火。”
这么多年了,魏永旭却是第一次听她诉说心情,听她回忆过去。也许不是忘记了,只是那段爱恋的回忆被她刻意封尘了,是什么让她愿意翻开往事的盒子?是飞逝的时间,是冷却的热情。
魏永旭怔鄂地看着她的背影,当初恋爱时候的一个个场景,一次次情深,竟然比梦中真实无数倍。
但是陶蕊却继续说道:“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曾经以为只要与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忍耐,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但不能忍耐你心里藏着另外的女人,更不能忍受你的家人那样待我。我容忍了七年,我的耐性终于被磨光了。”
她对他的容忍,随着被磨平的棱角一起消失了。
“离婚吧,对谁都好。”陶蕊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
她的固执他深有体会,他知道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他没有了强迫她留下来的理由,而她也没有了被强迫的理由。
陶蕊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写好了她的名字,一笔一划,极其慎重。
她递给他笔,他抖着手接过,他心里觉得自己这一次应该放手了,他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签字了。可是他的手抖得厉害,怎么也落不下笔。
陶蕊也不催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挣扎。
“蕊蕊……”魏永旭抬起眸看着她。他笑得苍白:“至少等我病好了再离婚,好不好?要是被人知道你在我重病的时候还跟我离婚,也许他们要说你闲话了。”
“无所谓。”她早已经抛开了一切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我有所谓。”魏永旭认真地回答。“要是因为离婚让你受别人白眼,我会过意不去的。”
也许他这话是出自内心的,可是他拖延离婚的意图也是真的。
“我答应你签字,可是你得照顾我到病好了为止。”他看着她,目光有几许可怜。
陶蕊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不管是他出车祸还是他中暑导致肺炎,这跟她都有脱不开的关系,既然要离婚,既然要恩断义绝,那么就不要再相互亏欠。她把欠他的还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反正她辞了工作,呆在t市闲着也是闲着。
魏永旭觉得自己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她好歹也还是答应了,这就意味着他至少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与她在一起——就算是多一分一秒,这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若是以后离了婚,也许这边是最后的回忆了!
“既然你醒了,我去喊护士过来。”陶蕊收回了离婚协议书淡声道。
“别走。”魏永旭拉住她的手。“我没有事,这不是还吊着水嘛。你陪我,哪里都不要去。”魏永旭有些疲倦地眯起了眼睛,但是拉着她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陶蕊应了声“嗯”,但是却是从他手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与魏永旭没什么话题,以前他回家的时候也大多是他跟茵茵玩耍,偶尔拉扯到她她才与他说上一两句话。他们的婚姻平淡得接近冷漠。
而魏永旭也累得没有精神说话,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早就耗尽了他的力气吧?
但是魏永旭好像睡得比方才安稳多了,至少不会再说胡话,就连呼吸都平稳了不少。
没多久魏永旭就睡着了,陶蕊陪到他的药水吊完,按铃喊护士过来拔针,之后才在家属陪床的床上睡下了,她答应了魏永辉照顾魏永旭,所以没有立即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