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忙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帮!”
“请讲!”
金根来突然提了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给我一笔钱,我需要大一笔!”
“哈……老金,今天不知道是你收拾我,还是我收拾你,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被你捏着了!”杨伟一下子哑然失笑了,说了句:“要钱可以,说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不知道是被杨伟的笑声刺激,还是被今天的屈辱刺激,老金的声音里有点岔然之气:“都看在眼里的,还需要理由吗?你们煤场自打在金村边上建成以来,把村里祸害得不轻。煤场周边八十多亩地,土质已经全部破坏了,里面一抓就是一把煤渣,路边的炭、石遍地都是,村里和煤场说了两年,到王大炮死以前才有了抑尘网;这两年地里出的玉米小麦,磨出面来颜色是黑的,连牲口都不吃,知道村里人为什么恨你们恨得咬牙切齿吗?你们挣钱,挣得坏了良心!”
老金,说着说着,就豁出去了,声音越来越激动:“……你既然说咱们都是农民,就应该知道土地对农民来说是什么,你挖了大家的命根子……这两年,你们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根,一个王大炮就够混了,和村里人打架,一拉就是几百人,我有时候拦都拦不住,村里被他打伤打残的,十几个人;王大炮死了,我本想着这事有转机了,可来了个你,比王大炮还黑!”
杨伟被得哑口无言了,像犯了错误被家长的小孩子,连嘴的意识都没有,这事没错,煤场周边的环境,杨伟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金根来,两颗浑浊的老泪出来,也许今天的屈辱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伤痛,无奈地说道:“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百年之后,我怕我坟堆上也是一层煤灰,后生小辈路过的时候也要戳着我的坟包唾着唾沫骂娘…………我本来想拼着老命这次也要把你们煤场赶走,可是,我惹不起你们,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斗,我最终还是斗不过你们!”
杨伟一下子被老金的话触动了,赶紧问了句:“金叔,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细说说……既然这样,两年前,为什么村里会同意建煤场呢?”
金根来摇摇头:“村里从来就没有同意过,你们煤场那姓周的,买通了分局和开区,王大炮又从老百姓手里强行走的,不过价格当时出得也公道,这我没话说,看看实在也惹不起这帮官商勾结的,也就听之任之了……刚开始没有感觉什么来,可后来才现污染太严重,几十
粮都保证不了,村里人才急了,和煤场一直闹事,断两年没有什么结果,王大炮这个王八蛋,活该千刀万,村里人多的时候,他就不见面了,一落单了,就被他打得死去活来,而且这公安最后还是找我们的麻烦,包庇着他们!……………我无能呀!二十年前,村里有事,我喊一号子,有上千人响应;可现在,除了金姓的本家,谁还把我放在眼里!……我怕我将来,不是病死、不是老死,也不是被车撞死,是要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被小辈们指着脊梁骨戳死呀!”
金根来悲从中来,几乎是哭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杨伟,一脸恻然地看着悲不自胜的老金,顿时手足无措了,安慰道:“金叔,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别说了,只要我出得起,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我要……我要……”金根来两眼模糊嘴唇颤着,颤危危地说道:“我要三顿饭钱!……我替他们这些丢了地、毁了地的老少爷们,为将来没有糊口粮的后生,要三顿饭钱……你知道丢了地毁了地的乡亲们是怎么过的,在路边捡车上掉下的煤核、进城里收破烂、当小工、菜勉强糊口,都说我们金村土匪多,爱哄抢物资,可没人过问是谁把我们的地毁了、是谁把我们当农民的权力也给剥夺了,谁做下的孽,老天有眼,就是天打五雷轰的时候,我也敢站野地里拍拍自己的良心,我村长无能,可我的良心还在!”
杨伟蓦地觉得两眼酸楚,蓦地想起了和这位老人同一时代的人物,那个瘦骨的赵铁锤,想起了一辈子辛苦的七叔,想起了山老家那一代苦水里泡大的乡亲,眼睛不知不觉地跟着流了两眼泪。
几个民兵都是农民出身,看着悲悲切切的老金,侧过脸,忍不着跟着老人家一眼泪花……
车厢里,静得可怕,胡同里进进出出多人,都奇怪地往警车里看一眼,而车里的人,都浑身不觉!
老金平复了平复心情,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脸,无奈地继续说道:“我年青的时候走南闯北,挣下了一份家业,三十岁开始当村长,当了二十四年,我不是个好当家人,年青着光顾着自己好吃好喝了,小家建好了,大家都丢了……姑娘大了,也成家了,一直让我进城里,可我放不下这地方呀,我无能呀,给村里人没有当好家,现在有一多半人,还是住着土打的房子;有一多半的青壮劳力,一年到头没有活干……………唉,算了,说也是白说,王大炮是你兄弟,你们俩,差不到那!……我惹不起你,我认命了,我们一辈子,就是受欺负的命,派出所的、城管的、政府的我们都惹不起,地痞流恶棍更惹不起,我们认命了……我们打几十年,越折腾越穷,唉,我只能认命了!”
金根来,了句感嘅,抹了抹眼睛,拘偻着身子下了车,背着的车窗的时候,那身影让杨伟心被根根地刺痛了,这个老人,这个曾经带人砸煤场闹事的老人,其实和山、和马村、和自己所见到的所有老百姓都是一个样子,甚至和自己也一样,在生活和生存的夹缝里挣扎着……那身影,说不出的凄凉和孤独,杨伟突然觉得,父辈们的身影,甚至自己以后的身影,都是这么个样子……
看着老人走远了几步,杨伟着急地跳下车,拦在金根来的面前,喊了声:“金叔,等等!”
看着老人仍然是一副倔样,说了句:“对不起,大炮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我来还吧!”
“你还得起吗?”金根来瞪着眼,毫不领情。
“走,我先还你一顿饭一顿酒,咱们爷俩慢慢谈……”
杨伟,不容分说地拽着金根来的胳膊,金根来半推半就地跟着杨伟的步子,进了对面的瓦鱼小饭店,进门就殷勤地给老人倒水,点了几个菜,开了瓶酒刚满上一杯,这金根来摁住酒杯说了句:“年青人,话说到明处酒才能下肚,喝酒归喝酒,有仇归有仇,你别想收买我!……你收买我也没有用,这次回去我就辞了村长,下一任、下下一任,都不会坐视这件事不管,我妥协了,不等于金村的老百姓都跟着我妥协了,你们等着好戏看吧!”
这金根来,看来是已经做到了万一的打算,看来就是为了自己家人而做了无可奈何的妥协,这话里,怨恨的味道却是更浓了几分,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村里被抓这么多人、毕竟老头在杨伟手里受了屈辱,这怨,怕是一时半会,解不开了……………
杨伟,被老人家说的话住了,劝酒的手顿住了,瞪着眼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倔老家伙,让人心疼了一会,马上又挑起人的火气来了,真恨不得摁着再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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