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
顷刻间,众将应命而去,各归本部。
宇文邕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向石之轩问道:“裴卿观朕之气,如何?”
石之轩恭声道:“陛下之气,如黄云扶日,郁郁冲天,乃土德大兴之象,只不过目下尚未盛极,但却后劲绵延,无休无止……可见此战陛下必胜,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哦……”宇文邕不置可否,俄尔又问:“不知普六茹坚气象如何?”
石之轩毫不犹豫道:“普六茹坚之气,与高延宗相差仿佛,均是止于一二分王者之气,若是风起云涌,因缘际会,或可腾蛟化龙,否则止于位极人臣尔!”
闻言,宇文邕面色如常,然而瞳孔深处却有微不可察的异芒一闪而逝。
唯有石之轩凭着【锁魂术】的密切感应,方知宇文邕心头其实大大松了口气,不由暗暗感慨宇文邕的心术愈发深沉。
但宇文邕不知【锁魂术】之妙,自然也不知石之轩之言正是根据他的心理脉络对症下药,牵强附会,使他暂且安心。
其实宇文邕的龙气目下正值前所未有的高峰,却已隐患重重,可谓空中楼阁,只待吞灭北齐,其龙气就将到达最巅峰,之后同样到达最巅峰的隐患必然爆发反噬,令其龙气盛极而衰……
反倒是杨坚目下仍潜龙在渊,龙气隐而不显,但朱紫富贵之气却油然满溢,如山如岭,沉稳厚实,分明根基深植,福泽绵延。即使他此时被逼无奈,起兵造反,也不会轻易被灭,反而会遇难成祥,直至风云汇聚,龙气彰显……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石之轩一如既往地顺水推舟,不过多逆转,否则未来仍有不可估计的变数。
在万军簇拥中伴驾北上,石之轩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渐渐透出期待之色,愈是逼近预定战场,愈是压抑不住的兴致盎然。
“王见王的国运交锋可是难得一见啊……”
有了此前的望气断言,此战一旦得胜,首功非他莫属,而且相比于作为猛将冲锋陷阵,他显然更愿意旁观者清,默默探究人道气运的深层奥秘,如此待在宇文邕身边,还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何乐而不为?
…………
午时刚过,阴云未散,原野一片寂寥,寒风吹送着熏人欲呕的血腥气息。
放眼望去,死尸枕集,零星的无主战马徘徊游弋,在散落遍地的兵甲器械间寻找染血的枯草咀嚼。
视线极处,黑色的浪潮浩浩荡荡地远去,声嘶力竭地喊杀亦渐渐变小,乃至远不可闻。
“这就胜了……?”
千军簇拥的高地上,伴驾的大太监何泉一脸呆滞,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手中拂尘跌落地上犹不自知。
身为唯二主角之一的宇文邕同样脸颊抖动,无语凝噎。
石之轩清晰地觉察到宇文邕的郁闷,却也深有同感,就像千辛万苦地鼓足勇气对敌出手,结果自己还未发力敌人就一败涂地,使得自己有力无处使,一口气还憋着没出来……那难受劲儿!
原本石之轩还准备在战局僵持不下之时,就故技重施,以精神大法操控冯小怜影响高纬做出错误命令,以使齐军尽快溃败,从而保证周军的完胜,减少战损,争取有余力一举攻下整个北齐。
不曾想,决战甫一开始,双方甲士犹如漫延原野的汹涌浪潮狠狠对冲在一起,高延宗刚刚率领齐军右翼突入周军左翼,大杀四方,纵横无敌,同样宇文宪也率领周军右翼突入齐军左翼……无论怎么看,胜负都尚未明了!
然而还不等石之轩出手捣鬼,齐军由高纬亲自坐镇的中军便忽然崩溃,士卒自相践踏,哗然而散,连带着本就处于劣势的齐军左翼迅速溃败,而在周军左翼中左冲右突占尽上风的高延宗未免孤军被围,唯有无奈撤退……
一场盛大决战,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虎头蛇尾,齐军固然败得莫名其妙,周军同样胜得莫名其妙,令人大跌眼球,无语之极。
唯有石之轩隐隐明悟,这估计又是高纬、冯小怜、穆提婆、高阿那弘等一众昏君奸臣的绝配搞得幺蛾子。
好半响,宇文邕长长吁出一口气,苦笑道:“古人云兵败如山倒,今日终于得见……可惜,胜之不武啊!”
石之轩微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切前因早已埋下,后果渐次彰显,何谓胜之不武?”说话间,他的视线却紧紧徘徊在齐军逃往的北方,智慧幽邃的眸子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经此大败,北齐军心民意彻底崩塌,象征着北齐国势民意的气运青蛟正不住溃散,如雨飞洒的片片龙鳞重新化作丝丝气运溪流,或是为北周黄蛟所噬,或是隐没山野,或是茫然飘荡,或是另有所属……
就像所有濒临灭亡的王朝一样,各个阶层的大小势力或是转投胜利者的怀抱,或是无奈消亡,或是保存实力,暂且观望,或是另起炉灶,以图将来。
而高纬本就轻浮的帝王之气亦只剩个泡影般一戳就破的花架子,反倒是安德王高延宗身上汇聚了部分顽固气运,似乎是高氏龙气不甘消亡,垂死反扑的唯一希望所在。
“看来晋阳城(山西太原)不好打,若是宇文邕麻痹大意,倒还真可能在高延宗手下吃个大亏,毕竟高延宗麾下精锐此次全军而退,无甚损失……
可惜大势已成,非一二英雄人物所能力挽狂澜,即使高延宗在晋阳城临时称帝聚拢北齐诸多仁人志士,亦再难有回天之力!”
石之轩暗暗感慨着,眼前似乎浮现出周军乘胜追击,一路势如破竹直取齐都邺城的浩荡景象。
“平阳之围既解,裴卿随朕入城,安抚众有功将士……”
策马缓行,宇文邕眼中精芒闪烁,显然也在权衡着接下来如何攻城略地,如何发檄文收降伪齐文武,如何开仓放粮笼络民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