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长安的第一场雪似乎为了弥补姗姗来迟的遗憾,在这巍峨大都日夜飞舞不休,久久流连不去。
刚过午后,皇宫的过道已给厚厚的积雪阻塞,管事太监不得不借调禁军前来清扫。
“贵使这边请……”
在小宦官的指引下,一个身着胡服锦袍、披发虬髯、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施施然步向后宫核心。
风格迥异于草原及西域建筑的一座座华美宫殿固然让他眼前一亮,但视线扫过一堆堆积雪时,却又多了一抹儿阴霾。
“可恶,本汗从牙帐(突厥牙帐,类似首都)出发时明明还是天朗气清,怎么没几日天气就冷了这么多。
长安都下了这么大的雪,草原上的风雪比这只大不小,定会冻死大批牛羊牲口,族人们的日子近两年好不容易才安稳些,就又要给白灾(雪灾)逼得喘不过来气。
看来,今冬要么劫掠北周边境,要么搜刮铁勒诸部……
可惜上次给曲傲侥幸逃脱,否则将这号称“飞鹰”的铁勒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斩于马下,定会大大打击铁勒人的心气,令他们乖顺不少……”
一想到,若任由曲傲这只雏鹰真的羽翅丰满,翱翔九天,其势必带领铁勒诸部挑战突厥在大草原的统治地位,中年男子就忍不禁眼中闪烁着狠厉之色。
前面引路的小宦官忽觉背脊发凉,忙不迭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皇后所居的正阳宫。
早就得了消息的钟木娜在门前迎候,“公主(阿史那柔然)静候步离可汗已久,请!”
原来中年男子正是如今突厥佗钵大可汗之弟,步离可汗,今次乃是代表突厥出使北周,意欲替佗钵大可汗向北周求亲,迎娶北周皇室宗女。
步离轻嗯一声之后,一边径直步入正阳宫,一边以眼角余光留神打量着钟木娜的眉眼身形,忍不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柔然侄女是怎么回事,为何钟木娜在北周宫廷这么久了,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明面上,钟木娜固然只是阿史那柔然的陪嫁侍女长,但实际上,钟木娜本也出身于突厥大贵族之家,无论相貌气质还是学识智慧,均不输于任何豪门贵女。而她之所以陪嫁到北周宫廷,正是为了帮助阿史那柔然争宠。
其余的诸多陪嫁侍女虽说比不上钟木娜,却也不差,同样帮助阿史那柔然争宠之余,更是辅佐其掌控北周后宫的得力臂助。
但如今看来,似乎钟木娜等女完全没起到相应的作用?
步离暗暗惊疑着,直到见到阿史那柔然,才稍稍放下心来,却是他看出了一副青春少妇模样的阿史那柔然气质柔媚,不仅已非处子之身,还似经常受到滋润,明艳照人,大约是很受宇文邕宠爱。
岂不知,事实与他的猜测完全南辕北辙……
阿史那柔然并没有出嫁的女儿见到娘家亲人的欣喜之情,仅是不咸不淡地唤了声:“步离叔父。”
步离尽管感到她毫不掩饰的疏离,也猜到她为何对自己态度不善的原因,却并不放在心上,他认为那是大草原的生存法则,一切都是为了大突厥的未来,无关于私人感情,阿史那柔然也该主动忘却那些不愉快,一如既往地为大突厥谋取利益。
因而步离一边留意着殿内明明无一炭盆,但从四根巨大铜柱散发的热量却使得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风雪严寒完全就像两个世界。
一边隐带斥责地直言不讳道:“柔然侄女在这华美而温暖的宫殿安享富贵,却丝毫不念大草原的子民仍在暴风雪里苟延残喘,侄女于心何忍?”
阿史那柔然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冷冽,面上却微笑嫣然,淡淡道:“叔父不知,并非本宫不想让大周皇帝向突厥多多进贡钱粮财帛,将养草原子民,实在是皇帝性格刚毅,从不为妇人之言所动……
如之奈何?”
步离听到她端起皇后架子的“本宫”二字,不悦地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在这小节上纠缠。
又见在旁侍候的钟木娜面无表情,他一时间也难以分辨阿史那柔然的回答究竟是事实,还是虚言敷衍?
唯有冷冷道:“不管怎么说,柔然侄女不要忘了自己是阿史那家族的儿女就好!”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能一开始就与她闹得太僵,他的语气渐渐柔和下来,“今次佗钵大可汗的意思是,侄女你尽量说服北周皇帝同意出嫁公主。”
阿史那柔然美目中隐有讥讽之色一闪而逝,似乎对这和亲之事不以为然,却故作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本宫自有计较!”
步离则再次皱了下眉头,只觉阿史那柔然心思难测,与他来时所预想的有求必应的态度近乎南辕北辙。
唯有一直待在阿史那柔然身边的钟木娜知道,阿史那柔然所言的“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