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这样的表述,听得宁忌的心情稍稍有些复杂。他有些想笑,但由于场景比较严肃,所有忍住了。
与此同时,为了排除异己,李家在当地横行杀人,是可以坐实的事情,甚至于李家邬堡当中也设有私牢,专门关押着当地与李家作对的一些人,慢慢折磨。但在交代这些事情的同时,面对生命威胁的六人也表示,李家虽然小节有错,至少大节不亏啊,他是抗金的啊,本地的士人都不抗金,就他抗金,还能怎么办呢?
说到后来,或许是死亡的威胁渐渐变淡,为首那人甚至试图跪在地上替李家求饶,说:“义士一行既然无事,这就从通山离开吧,又何必非要与李家作对呢,若是李家倒了,通山百姓何辜。李家是抗金的,大节是无愧的啊……”
天色渐渐变得极暗,夜风变得冷,云将月光都笼罩了起来,天将亮的前一刻了,宁忌将六人拖到附近的林子里绑起来,将每个人都打断了一条腿这些人恃强杀人,原本全都杀掉也是无所谓的,但既然都好好坦白了,那就去掉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将来连普通人都不如,再去研究该怎么活着,宁忌觉得,这应该是很合理的处罚。毕竟他们说了,这是乱世。
对于李家、以及派他们出来斩草除根的那位吴管事,宁忌当然是愤怒的虽然这主观的愤怒在听到通山与西南的瓜葛后变得淡了一些,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眼前的几个人将“大节”的事情说得很重要,道理似乎也很复杂,可这种扯淡的道理,在西南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课题。
儒生抗金不力,流氓抗金,那么流氓就是个好人了吗?宁忌对此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而且,现在抗金的局面也已经不迫切了,金人西南一败,将来能不能打到中原尚且难说,这些人是不是“至少抗金”,宁忌基本上是无所谓的,华夏军也无所谓了。
当然,详细询问过之后,对于接下来办事的步骤,他便稍稍有些犹豫。按照这些人的说法,那位吴管事平日里住在城外的邬堡里,而李小箐、徐东夫妇住在通山县城内,按照李家在当地的势力,自己干掉他们任何一个,城内外的李家势力恐怕都要动起来,对于这件事,自己并不害怕,但王江、王秀娘以及腐儒五人组此时仍在汤家集,李家势力一动,他们岂不是又得被抓回来?
而这六个人被打断了腿,一时间没能杀掉,消息恐怕迟早也要传回李家,自己拖得太久,也不好办事。
凌晨的风呜咽着,他考虑着这件事情,一路朝通山县方向走去。情况有些复杂,但轰轰烈烈的江湖之旅终于展开了,他的心情是很愉悦的,随即想到父亲将自己取名叫宁忌,真是有先见之明。
因为自己叫宁忌,所以自己的生日,也可以叫做“忌日”也就是某些坏人的忌日。
“啦啦啦,小青蛙……青蛙一个人在家……”
天边露出第一缕鱼肚白,龙傲天哼着歌,一路前行,这个时候,包括吴管事在内的一众坏人,许多都是一个人在家,还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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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汤家集上的客栈里,王秀娘与一众书生也陆续起来了。
众人都没有睡好,眼中有着血丝,眼眶边都有黑眼圈。而在得知小龙昨晚半夜离开的事情之后,王秀娘在清晨的饭桌上又哭了起来,众人沉默以对,都颇为尴尬。
“你们说,小龙少年心性,不会又跑回通山吧?”吃早饭的时候,有人提出这样的想法。
众人想了想,范恒摇头道:“不会的,他回去就能报仇吗?他也不是真的愣头青。”
陈俊生道:“这种时候,能一个人在外行走,小龙不笨的。”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众人没有反驳,对于这个疑虑,没有人敢进行补充:毕竟倘若那位少年心性的小龙真是愣头青,跑回通山告状或者报仇了,自己这些人出于道义,岂不是得再回头搭救?
能搭救吗?想来也是不行的。无非将自己搭进去而已。
王秀娘为小龙的事情哭泣了一阵,陆文柯红着眼睛,埋头吃饭,在整个过程里,王秀娘偷偷地瞧了陆文柯几次,但陆文柯不看她。两人的心中都有心结,本该谈一次,但从昨天到今天,这样的交谈也都没有发生。
早餐的后半段,范恒等人说起接下来的行程,说起来,应该早些离开,可秀娘的父亲清晨时已经醒了过来,按照小龙的说法,他的身体暂时已经不适合长途跋涉了,需要静养两天。出于道义的关系,众人一时间也没法说就此启程。
众人的情绪因此都有些怪怪的。
王秀娘吃过早餐,回去照顾了父亲。她脸上和身上的伤势依旧,但脑子已经清醒过来,决定待会便找几位儒生谈一谈,感谢他们一路上的照顾,也请他们立刻离开这里,不必继续同时。与此同时,她的内心迫切地想要与陆文柯谈一谈,如果陆文柯还要她,她会劝他放下这里的这些事这对她来说无疑也是很好的归宿。
而倘若陆文柯放不下这段心结,她也不打算没脸没皮地贴上去了,姑且开导他一下,让他回家便是。
这样的想法对于初次动情的她而言无疑是极为痛心的。想到彼此把话说开,陆文柯就此回家,而她照顾着身受重伤的父亲再度上路那样的未来可怎么办啊?在这样的心情中她又偷偷了抹了几次的眼泪,在午饭之前,她离开了房间,试图去找陆文柯单独说一次话。
她在客栈内外走了几次,没有找到陆文柯。
随后才找了范恒等人,一起寻找,此时陆文柯的包袱已经不见了,众人在附近打听一番,这才知道了对方的去处:就在先前不久,他们当中那位红着眼睛的同伴背着包袱离开了这里,具体往哪里,有人说是往通山的方向走的,又有人说看见他朝南边去了。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王秀娘又哭了一场。眼下便存在了两种可能,要么陆文柯真的气不过,小龙没有回去,他跑回去了,要么就是陆文柯觉得没有面子,便偷偷回家了。毕竟大家天南地北凑在一块,未来再不见面,他这次的屈辱,也就能够都留在心里,不再提起。
众人商议了一阵,王秀娘止住心痛,跟范恒等人说了感谢的话,随后让他们就此离开这边。范恒等人没有正面回答,俱都长吁短叹。
到得这天下午,一众书生带着行李与随员,没有做正式的道别,无声地离开了这里。一如相聚的偶然,他们的分别也如同浮萍般散了,这些人没有再往通山方向去的。
同样的下午,陆文柯回到了通山县城,他找到了县衙的所在,双目通红、手臂颤抖地在路边站了好一阵。
想一想这一程去到西南,来来回回五六千里的路程,他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西南并没有大家想的那般凶恶,即便是身在窘境之中的戴梦微治下,也能看到不少的君子之行,如今穷凶极恶的女真人已经去了,这边是刘光世刘将军的治下,刘将军一向是最得文人景仰的将军。
我不相信,这个世道就会黑暗至此……
我不相信,一介武夫真能只手遮天……
我不相信……
……
他敲响了县衙门口的大鼓。
想要看看,
这个世界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