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图鲁司神官的话让大家都静了下来,只有叶赛亚吃惊地追问:“你是说‘枫枞之星’已经失落?不在波塞东大神庙内?”
“咳咳,”另一位司神官波尼清清嗓子,犹犹豫豫地答道,“虽然‘枫枞之星’是帝国的传国之宝,但一直都没什么用处,因此平日里都是供奉在神庙最隐秘的神塔内。十年前打扫神塔时才发现‘枫枞之星’已经失落。我也曾就此事向老帝君禀告过,不过当时老帝君病危,王太后尚未过问政事,因此这事除了少数几位元老,没人注意到。”
“谁盗走的?”叶赛亚无心追究是谁的过失,只想知道谁是敢于盗窃传国之宝的窃贼!众元老也都把目光落到三位神官身上,只见史丹玛师愧疚地低下头,呐呐道:“大家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突然不辞而别的奥库斯?相信整个大西帝国只有他才能破开我的封印盗走‘枫枞之星’。”
史丹玛师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奥库斯是大西帝国的天才魔法师,曾拜在史丹玛师门下学习魔法,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超越大西国第一魔法师之势,后来因与史丹玛师政见相左,十多年前突然不辞而别,没想到他走时居然盗走了帝国的传国之宝“枫枞之星”!
“他去了哪里?”叶赛亚瞪着史丹玛追问。老法师犹豫了一下,“他一直梦想建立一个各种族和平共处的理想之国,在那里人人平等相待,相互扶持,我想他只能去一个地方。”
众元老面面相觑,亚特兰迪斯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实现这种梦想,那就是最边远最荒凉的南荒,一个各族流民最后的栖僧地,同时也是最邪恶也最恐怖的蛮荒之地!严酷的生存环境,使所有人不分民族、国籍,不得不团结起来共同求存。
“无论他去了哪里,也要把这个叛国贼绳之以法!”唐尼元帅愤怒地一拳砸在红木案上,“我愿发帝国战无不胜的铁甲军,纵马踏平南荒!”
“唐尼元帅,我要好心地提醒你,南荒的原始丛林并不比塞浦路斯山脉和科洛尔沙漠好走,还不说众多不可知的凶残怪兽,要想找到回‘枫枞之星’,恐怕不是军队能胜任的。”一向刻薄的霍图鲁司神官毫不犹豫就指出唐尼的无知,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激得唐尼拍案而起,帝国军方的代表与宗教界的头面人物顿时相互指责,吵成了一团!
“够了!”眼看严肃的军事会议又将成为元老们无休止的争吵与漫骂,叶赛亚不得不出言制止,“现在是讨论是否出兵塞姆族的问题,‘枫枞之星’当然也要夺回,不过是否出兵南荒可以容后再议。”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大家沉默了片刻,一直未曾开口的麦克雷轻轻咳嗽一声说:“在决定是否出兵塞姆族之前,我想请帕拉思伯爵向大家汇报一件事。”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帕拉思终于可以离开这低矮的凳子站起来,先向大家微微鞠了一躬,他才开始用淡漠的口吻汇报:“前日有守卫祭祀塔的皇家侍卫向我禀报,说祭祀塔内有怪物在撞击石塔,十分暴躁凶狠,几乎都要破塔而出!”
“我想提醒大家,除了在活人祭祀时,这情况在以前从未有过,”麦克雷环视了众人一眼,“从星象、从神谕、从神兽的骚动,以及街头术算家的推演,所有的预测都指向一个结果:神已经抛弃了亚特兰迪斯,大灾难离我们已经不远!难道到了末日临头,我们还要机械地遵从不得打开石塔的警告吗?难道我们不该为自己做点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寡言,都在考虑灾难面前自己该如何逃避。叶赛亚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对帕拉思示意:“帕拉思伯爵,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麦克雷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让帕拉思亲自来向元老们陈述司芬克斯的骚动,就是要叶赛亚问帕拉思的意见,以叶赛亚和史丹玛对他的信赖,他的意见定会得到重视,而帕拉思的意见,也正是军方少壮派的意见。
“陛下,太后,诸位元老阁下,”帕拉思重新站起来,用他抑扬顿挫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始了他那极具说服力的陈述,“大家都是从前人的传说中知道解开世间一切秘密的创世书,知道神圣石塔和它的封印,知道守护它的神兽司芬克斯,可从来没人打开过。神为什么要在亚特兰迪斯大陆留下这么一处神迹?却又警告人们决不能打开它?这样做十分矛盾,神既然留下神迹和封印,又留下打开封印的法器,当然就是要人类有遭一日可以打开石塔!我想,那是神留给人类在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条获得救赎之路,是洗涤罪孽获得新生之路。如果我们因懒惰、愚蠢、无知或惧怕艰险而放弃,无疑就辜负了神对我们最后的期望。因此,无论有多大的艰难险阻,我们都要竭尽全力找齐三种法器,打开神圣石塔,解开这世界的创世和终极之谜!”
众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这个一步登天的中级军官,实在想不通一介武夫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洞悉事物本质的敏锐。史丹玛率先鼓掌赞叹:“说得好!神不会抛弃他虔诚的子民,神圣石塔就是留给我们最后的一条新生之路,说不定还是成为神灵的一条幸福之路。”
“说不定是更大的灾难呢?”霍图鲁神官一脸的不以为然,有几个元老立刻点头附和。帕拉思不等别人允许,立即反驳说:“我们即将面临最大的灾难,我想不出还有比毁灭整个大陆更大的灾难。”
元老们不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叶赛亚见时机已差不多,便对众人抬手示意:“大家表决吧,这个问题不该再争论下去了。”
表决的结果无巧不巧是六对六,主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神器打开石塔的元老,和主张维持现状的元老一样多。众人不由把目光转到叶赛亚王太后身上,等着她的表决。谁知王太后尚未表态,他身旁的小帝君已举手高呼:“我主张出兵打仗,要有仗打才好玩!”
叶赛亚用严厉的眼光制止了儿子的胡闹,然后环视大家一眼,淡淡道:“我同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三件神器,打开神圣石塔。一切军事行动由麦克雷元帅全权负责!”
麦克雷“唰”一下站起来,手抚左胸,挺直脊梁宣誓:“我以家族的名誉保证,一定为帝国找回所有的神器!”
离开元老院议事厅的时候,帕拉思伯爵被麦克雷元帅拉上了他的马车。在马车驶离帝国宫殿时,麦克雷突然问对面的帕拉思:“大战在即,想不想为帝国扬威远邦?到我西征大军中来建立不朽军功?为神圣大西帝国夺取塞姆族神器‘黑图腾’?”
帕拉思沉吟了一瞬,“愿听从元帅召唤!”
“好!我会向叶赛亚和元老院建议,调你到西征大军中供职,成为我的左膀右臂。”麦克雷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对于人才,他总是希望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留给别人,哪怕是叶赛亚王太后。
马车经过帝国大剧院,麦克雷透过窗帘望着那座雄伟恢弘的大理石建筑,轻轻自语了一句:“今晚好像有马汀和昌达的新诗吟颂会,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我对吟诗不感兴趣。”帕拉思摇摇头,突然问:“对于如何出兵南荒,不知元帅有什么计划没有?”
麦克雷收回目光,“南荒不适宜大兵团作战,因此我想挑选少数精悍的军中勇士组成几个探险小队,再招募几名愿为帝国效劳的魔法师,让他们去对付叛徒奥库斯。”
“我向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比几个勇士和魔法师组成的冒险小队还管用。”
“谁?”
“夏风,一个东轩族和大西族的第二代混血种,他现在就在波塞东,元帅一定能找到他。”帕拉思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同时把夏风的外貌向麦克雷形容了一遍。
“我相信你的眼光,”麦克雷点了点头,“我这就知会‘帝国卫队’的贝克将军,在波塞东没有‘帝国卫队’找不到的人。”
“好了,咱们该分手了。”夏风伸出一只小手指,与“借之族”的两位小人朋友――――山姆和波纳握手道别。这儿是西城贵族们聚居的富庶区,相信山姆和波纳会喜欢在这儿安下他们的新家。山姆和波纳本不想和夏风分手,不过又怕给他们添麻烦,只得与三人挥泪告别。两个小人依依不舍地拉着夏风和纪萱萱的手指说:“我们会记得你们,一旦我们在新的地方安顿下来,就会想法通知你们,请你们到我们的新家作客!”
亚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们活动的范围不过就在一两户人的家里,怎么通知我们?”
见亚辛一脸的不相信,山姆忙解释说:“我们‘借之族’有‘借地传声’的本领,可以把声音,当然是不同于平时说话的声音,传给很远很远的族人,而我们的族人也乐于帮助同类传递信息,这样一站站传递下去,只要你们在有‘借之族’的地方,我们就能找到你们,还能通过族人向你们传递口信。”
“哇!你们真是远古大陆上的邮递员啊,这本事太棒了!”夏风忍不住连声赞叹,纪萱萱却故意对他撇撇嘴,刁难说:“你又在鼻子里插大葱了,什么是邮递员?”
夏风耸了耸肩,一时间没法回答。三人目送着山姆和波纳手牵着手,像两只老鼠一样悄悄钻进了一幢大西贵族的巍峨府邸。看到他们消失后,纪萱萱有些伤感又有点羡慕地自语:“要是咱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成为三个‘借之族’的小人,那一定是种很特别的生活体验。也可以比较容易在波塞东找到瑶姬姐姐。”
“对呀,咱们怎么没想到利用山姆他们的本领来帮忙找瑶姬?”亚辛恍然大悟,不住懊悔地拍着自己脑袋,想要再找那两个小人时,他们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三人试了无数办法都没法跟山姆和波纳联系上,最后夏风只得遗憾地放弃说:“唉!毕竟是原始的通信方式,只能单向进行。”
“只有等他们安顿好了来联系咱们了。”亚辛也只得放弃努力。看看天色已不早,便招呼二人,“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找间东轩人开的客栈住下来,明日再慢慢想办法吧。”
沿着宽阔的街道往东城而去,路上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不少行人满脸兴奋地奔走相告:“马汀先生的马车要过来了,听说还有东轩诗人昌达先生,他们今晚将在帝国大剧院举行新诗吟颂会!”
见路人们都自动散在大路两旁,满眼期待望着长街尽头,尤其那些少男少女,更是像约会初恋情人一样,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夏风忍不住好奇地问亚辛:“马汀是谁?这昌达又是何许人物?”
“连昌达你都不知道?”亚辛尚未回答,纪萱萱已一脸嗔怪地抢着说,“他是我东轩族最优秀的吟游诗人,声名传遍整个亚特兰迪斯大陆!”
“听说马汀也是大西族名气最大的吟游诗人,”亚辛接口道,“不过咱们东陵城太过偏僻,这些名声在外的伟大诗人是不可能来的,所以咱们一直无缘见他们一面,更没机会听他们吟诗。”
“哦!原来是同行!”夏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有点酸酸地冲一脸兴奋的纪萱萱说,“你都没听过他们吟诗,怎么知道他们是最好的?亚特兰迪斯大陆上最好的吟游诗人在这里。”说着夸张地挺了挺自己胸膛。
“吹吧?你?你要是最好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怎么没见你在大西国的帝国大剧院开吟颂会?”纪萱萱一脸不屑地撇撇嘴,跟着又一脸崇拜地闭上眼,“虽然我没亲耳听过,不过昌达先生的一些诗作经常在许多东轩贵族中传诵,真的非常好听。”
正说话间,只见周围的人突然兴奋起来,人人踮起脚伸长脖子望向长街尽头,许多少男少女无论是东轩族还是大西族,都在高声尖叫,比赛一般齐声高叫着自己民族最优秀吟游诗人的名字:“马汀!”“昌达!”“昌达!”“马汀”。
两辆豪华的六骥马车风驰电掣般从长街驶过,许多少男少女疯狂地尖叫着追向马车,不少人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纪萱萱也像那些少女一样,兴奋地尖叫着向马车追去,昌达的名字在她嘴里最为高亢。
见身旁的亚辛虽然没追上去,却也忍不住满含希翼地伸长脖子,向帐幔紧闭的马车不住张望,夏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靠!真没想到古老帝国也有最时髦的追星族!”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纪萱萱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脸上有从未见过的幸福红晕,跳着脚兴奋地冲亚辛和夏风高叫:“我看到昌达了!他的车帘刚好被风刮起来,我看到了他的整个侧面!”
“i服了you!”夏风只觉得自己心中突然泛起一种难以言诉的酸意,不禁冲纪萱萱发狠道,“我要不能证明自己是这个大陆上最优秀的吟游诗人,就算是白练了十几年的卡拉ok,白听了小半辈子的流行音乐。”
“又在鼻子里插大葱了!”纪萱萱又露出了她那气人的不屑之色,但立刻又笑着安慰夏风说,“其实你的诗还是蛮好听的,只是要跟昌达先生比的话,恐怕就像是星星之比月亮,米粒之比明珠。如果说昌达和马汀是真正的吟游诗人,你大概只能算‘野游诗人’,只能在野地里跟那些大兵们高叫‘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夏风气得说不出话来,故意不理纪萱萱,只对着迎面而过的那些美貌少女温柔地唱起:“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帅哥很有才,却被人当成丑八怪”幸好大西族少女都很开明,没把这个有着东轩族肤色、大西族模样的丑八怪的举动当成调戏。
三人一路说笑着跨过塞昂河来到东城,由于亚辛公子哥儿出身,纪萱萱也一向是大小姐做派,虽然出门时带的盘缠不少,架不住一路上大手大脚地乱花,到波塞东时已经没几个子儿了。夏风更不用说,以前走到那儿都是刷卡,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如今来到一个没地儿刷卡的世界,这才感到钱财的重要。在晋城时烈王赏的那些金银珠宝,早当成垃圾一路打赏给了喜欢它的那些人。如今三人钱袋都已见底,吃饭时就只得挑一家破旧低矮的小酒馆,无可奈何将就一回了。
跨入酒馆,里面没几个人,店伙计的招呼也显得懒洋洋没一点精神。三人挑了个靠门的桌子刚坐下,就见亚辛面色一怔,一脸惊讶地盯着夏风身后。夏风好奇地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衣衫破旧、满面风霜的瘦削汉子腰背笔挺地坐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一桌,正仔细地把馒头小块小块的塞进嘴里,那汉子剑眉斜飞入鬓,凤眼中有冷芒闪烁,面部线条刚烈冷硬。那模样已经够惹眼的了,何况他的桌上还赫然搁着一柄形式古旧的长剑。不知怎的,看到他就连吃馒头都如此认真仔细,夏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古龙笔下的阿飞,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要是再年轻几岁,简直就是一标准古装酷哥!
见对方抬头冷冷扫了自己一眼,夏风只得收回目光,回头小声问亚辛:“这酷叔谁啊?你好像认识?”
亚辛低下头来,小声说:“东轩国第一剑手,御林军统领边长风!奇怪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剑手?咋又是武侠片的滥情节?夏风心里不满地想,嘴里不以为然地调侃起来:“难得他乡遇旧识,过去招呼一下了,没准传咱们一两招绝世剑法也说不定。”
“还是不要了!再说他也不认识我。”亚辛赶紧摇头,“东轩国常派有密探到大西国来,咱们要尽量装着不认识。只是堂堂御林军统领来做密探,好像说不过去啊!”
“谁那么不开眼,派他来做密探?”夏风忍不住又冒了句粗口,还好这些母语的粗口这儿没一个人懂,不然非遭二人白眼不可。
三人正边吃边小声嘀咕,却见边长风吃完饭付了帐后,就慢慢地来到三人桌前,三人好奇地望着他,他却不理会亚辛和夏风,只盯着纪萱萱冷声问:“你这柄剑是从何而来?”
那柄样式独特的光明圣剑就随随便便地搁在纪萱萱脚下,靠着凳子竖着。他那冷厉的目光给人一种本能的压迫感,让纪萱萱有些紧张,不禁呐呐地回答:“我我们捡来的。”
“捡来的?”边长风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显然是完全不信,“从哪里捡来?”
“从从死亡之峰!”
“死亡之峰?”边长风脸上讥诮之色更甚。他的态度早激起了夏风的不快,忙拦住还要解释的纪萱萱,然后大声教她:“你应该这样跟他说,‘靠!你管我从哪里捡来’!”说话的同时,比了个人所共知的雄性手语。
边长风的目光“唰”一下转到夏风脸上,像利剑一般盯着夏风,夏风不以为意地迎着他的目光,一脸轻松,心中却暗自吃惊:怪了!我咋突然感到浑身凉飕飕?难道真有杀气?不是古龙那厮胡吹?
“这柄剑是我一位尊长的随僧物,他已经失踪十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找他。”边长风稍稍放缓了点声音,可听在旁人耳中依然是冷冰冰的不受听。
“哈!”夏风一声嘲笑,指着边长风手中的剑调侃道,“你这柄剑好像是我一位兄弟的破烂,给我看看先,如果真是的话,我要收回。”
“混帐!”边长风一声怒骂,猛一下子抓住了自己剑柄,几乎同时,夏风的手也握住了桌上蝉翼刀的刀柄。二人静静对视着,一个冷厉如剑,一个神色如常。半晌,边长风缓缓放开剑柄,淡淡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