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古怪的饶舌歌曲好像越唱越快,像是当年流行的电子舞曲。
我知道该怎么办。
汪少鹏一口一口吃着汉堡,生菜肉渣碎屑边吃边掉也不理会。
包厢里歌舞升平,两个全裸的辣妹正攀着钢管劲歌热舞,台下一个下半身光溜溜,上半身只剩敞开的衬衫晃着丰腴双乳戴着金框眼镜的女子跪在地上把头埋在男子的胯下吸吮着肉棒,镜片也遮掩不了的浓黑长睫毛和咖啡红眼影还有把瞳孔弄得像少女漫画那样闪烁着灿烂星光的放大片,套住肉棒的双唇更是玫瑰红唇膏打底柑橙彩蜜映得色彩鲜艳闪亮。
男子在跟另一个戴眼镜头发大波浪披肩女子喝酒划拳,女子衬衫也敞开但是桃红色胸罩还好好穿戴着,下半身桃红色丁字裤在大腿交叠或张开的嘻闹动作间把肥厚的耻丘夹到好像快要泌出水那样淫嫩。男子的西装脱到只剩衬衫还披在身上,但是划拳的豪迈丝毫不在乎输赢,一阵吆喝间女子输拳,狐媚地勾在男子身上要他自行动手脱上脱下。
“噢,我瞧瞧,这胸部怎么那么滑啊?”男子捏揉着女子胸部,故意滑开手又重新抓挤亵玩。“哎哟,那这里湿答答得又是怎么回事啦?”男子另一只手夹住耻丘嫩肉搓着,还腾出一根手指探索到阴唇缝隙隔着内裤使力陷入深浅挪移。
“怎么办,莉莉老师,我都不知道该脱哪边耶?”
女子靠在男子身边身舌舔着男子鼻唇,想要诱使男子深吻,男子却机巧地一面说话一面双手动作弄得女子扭捏乱动,喘气连连。“啊……你……坏死了啦!
随便脱哪件都可以……“
包厢门打开,一个长发绑成马尾的剽悍年轻人走入,虽然熟悉风月场所的淫靡,但是乍逢气氛已经热烈到酒池肉林的高潮,年轻人还是略显尴尬了几秒才装作自然地坐在男子身旁。
“飞牛哥,最近公司有人来问一笔买卖……”马尾年轻人忍不住松开领带透气说话。
“很大的买卖吗?我们公司只负责借钱收钱,哪有买东西卖东西?”飞牛哥把手上斟满的酒递给马尾年轻人。“干嘛什么都要问我?公司给你处理就是要磨练你嘛,阿豹!”
“是,我明白,飞牛哥。”阿豹堆起笑容把酒干掉。
“喔……”飞牛哥推开帮他口交的女子。“妈的咧,这么会吸,真的给你吸出来,我待会怎么干你呀?”
女子娇笑一声,站起身坐在沙发旁,吃了一口香瓜,发现有葡萄,又拣了一颗捏着伸出舌头舔呀舔的,媚着眼神诱惑惹火。
“什么买卖?”飞牛哥看阿豹还坐着,料想不是请示报备而已。
“前几天圣心路有家金饰店被抢,那几个犯事的找不到可以脱手的管道…”
“我靠,阿豹你是傻的吗?”飞牛哥皱眉骂了一声。“那个抢案新闻报这么大,记者和警察都在盯,你不是要淌这滩混水吧?”
“是,飞牛哥教训的是。”阿豹堆笑赔不是。“不过……”
“不过什么?”
“太子爷最近和暹罗那边走很近,听说他们除了制药,还有走私金饰,背后搞得像海盗市场那样……”
“唔……”
“太子爷最近动作很大,想把快乐丸这块饼吃下来,这样接任龙头其他的老头也没话好讲……”
“嗯,太子爷的确有跟我抛过媚眼。”飞牛哥邪邪一笑。“可是咱们不是卖药起家,这块我可不敢分杯羹。”
“飞牛哥,现在卖快乐丸有什么前途啊?那只是走老路而已,太子爷吃下快乐丸,后面要从暹罗那边进更新更猛的酷冰,那时候通路和药脉都是我们的,才真的是事业啊!”
飞牛哥静默着思考。“……所以咧?”
“我们现在力挺太子爷,太子爷要搞药,我们搞财务的从旁边帮忙走私金饰,把通路做大一点,这样太子爷和暹罗两边人脉都照顾到了,以后要红还要看那些老头的脸色吗?”
“阿豹……你变聪明了耶!”飞牛哥笑着捏住阿豹的脸颊。“你以前不是说自己笨只会干架吗?怎么现在公司交给你,你还真的就越来越灵光了啊?”
“啊?哈哈,飞牛哥这么英明,我们底下的当然也要长进点,才不会丢大哥您的脸啊!”阿豹眯着眼笑得开心。
“是阿隼教的吧?”飞牛哥笑着轻拍阿豹脸颊。“嗯?”
“大哥你怎么知道?”阿豹吃惊地说,然后才尴尬地结巴。“我们……切磋切磋嘛……”
“阿隼还说什么?”
“呃,他说我们吃下那批抢来的货,拿去给太子爷跟暹罗换点药……”
“那批货值多少啊?别拿去塞人家的牙缝都不够啊!”
“大概有……这样吧!”阿豹怯怯地伸出手比了四根手指。
“操!四十还是四百?”
“四……四千……”
飞牛哥张嘴发愣。“那几个是把整家店都抢空了吗?”
“金饰店老板差点被打死了哪!”阿豹帮腔。
“妈的,那我们哪来的钱打发他们?”飞牛哥恶狠狠地拍了阿豹脑袋一下。
“呜……”阿豹皱眉扮委屈。“飞牛哥,我们不用付钱啊……”
“为什么?”
“他们急着要钱用,我们可以先杀价再交易,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再黑吃黑做掉他们……”
“什么?”飞牛哥又用力拍了阿豹脑袋一下。“这就是你们想的好方法吗?
这么大的案子,即使我们把尸体藏干净了,条子不会查金饰的下落吗?“
“飞牛哥,你听我说嘛!”阿豹揉着发痛的脑袋。“黑吃黑以后我们可以放风声说那几个抢匪跟我们搭上线雇船逃走了嘛!要是怕条子他们怀疑,我们可以释放一点赃物说是船费佣金,主动配合还可以表示我们的清白啊!”
飞牛哥这次真的说不出话了。发呆了半晌,才喃喃说话。“阿豹你回去教阿隼拳脚,我下次跟太子爷去交易要一起带他……”
“知道了,飞牛哥!”阿豹喜形于色。
飞牛哥又想了一想,才真的拍手叫绝。“妈的,阿隼这小子真的后生可畏啊!”
飞牛哥又跟阿豹对干掉满满一杯酒。“飞牛哥,那我回去跟阿隼计划一下!”阿豹笑嘻嘻地。
阿豹要离开包厢时,飞牛哥叫住他。“去问阿隼搞不搞得到真正的女老师啊?上次那两个很骚很浪啊!”
“呃,我问问……”阿豹心想卖药不拿手,掳人难道我们就拿手了?
飞牛哥身旁的两个女人发嗲地抱怨着。“哎噢,飞牛哥你是嫌我们不像老师喔?”
“像!我是跟阿豹开玩笑的嘛!”飞牛哥左拥右抱,两女埋头过来乱吻狂啄飞牛哥的脸颊。飞牛哥无心再跟阿豹说话,挥挥手示意阿豹可以离开。
阿豹走出包厢,跟站在门口当保镳的铁树笑了一下。
“铁树,你觉得阿隼打得赢你吗?”阿豹掏出烟点上递给铁树。
“比力气他可赢不过我。”铁树憨憨地得意着。“不过上次在道馆练拳的时候,我被他摔了好几次。”铁树还在执勤,不好意思大剌剌地抽烟,又把烟拿给阿豹。
“我也是。”阿豹惬意地吸着烟。“他跟我近身搏击只输一点拳劲而已了,倒是脚步快到我追得喘呼呼,再练下去我可打不过他。”
“呵,你叫阿豹还比他慢,不就变成阿龟了吗?”
阿豹气得用手肘撞了铁树一下,铁树文风不动。“龟你妈鸡巴啦!”
两人嘻哈一番,阿豹挥手离开回公司办事。阿隼哪里还要我们教他拳脚?
直接带出场就很好用了!阿豹和铁树倒是从来也没忌妒过阿隼的出色,因为阿隼实在太闷了,所有出风头的事情他都能躲就躲,只喜欢帮嘴出主意,从来也不曾出头抢功。阿豹和铁树两个只会打,几次给阿隼拿主意行动竟然也风光亮眼,深获飞牛哥的提拔重用,两人受重视之余,反而也想一起把帮忙的阿隼扶上来,有福同享。这次可是个好机会了!
碧海宫旁的一个别馆广场,黄少隼擂鼓,午后炙阳把广场上几个少年晒得汗流浃背,张顺堂和刘继朗操着步伐演练围阵。阳光把两人烤得好像快要熟透焦黑,但是黄少隼还擂着鼓,就没人敢说停。
“好了,今天练到这里。”黄少隼自己也挥汗停下。“练得不错。”
“那下次城隍爷出巡我们可以入阵了吗?”张顺堂兴奋地问。
“……你们才学会踏四门耶!”黄少隼莞尔。
“对啊,走七星你行了吗?”刘继朗也嘲笑张顺堂。
“行!”张顺堂拉不下脸。“只要老大教了我就行!”
“呵。”黄少隼把毛巾丢给大家抹汗。“杀鬼行不行?”
两个少年愣了一下。
“有任务了吗?”刘继朗试探性地问。
“行啊!”张顺堂握拳。
“杀鬼别手软,记得,都是鬼。”黄少隼静静地交代。“怕的现在就先说,现场有状况要我断后的话,你们就别当我小弟了。”
两人互望一眼,下定决心。“知道了!”异口同声应和。
余佑达把五个便当放在老旧公寓四楼的其中一个住户门口,按了门铃一长一短,然后把信箱里的纸条取出快步离开。过了一会儿铁门打开,把便当拿入又迅速关上铁门。
“喂,大哥,他们约今天晚上交易。”余佑达拨了电话给黄少隼。
“好,继续看住,别给条子发现了。”
“知道!”余佑达挂上电话,躲在骑楼内擦汗。夏天一年比一年热,真是要命。是不是该减肥了?不然围阵隼哥也不给练,而且……没有人看过八家将有这么胖的吧?
黄少隼日前和抢匪搭上线,介绍阿豹给他们认识。抢匪都是年轻的夜店玩家,吃快乐丸吃到倾家荡产,竟然吆喝一起打劫行抢金饰店。抢了好大一笔货还差点打死老板,却不知道怎么销掉这批货,黄少隼就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俐落地把赃车摆在别家帮派的势力范围,一来警察查到车号时会把该区当成搜索目标,二来有当地小毛头要打车子主意就更可以当成烟幕弹扰乱搜查目标。
再塞一点钱给那些药虫江湖救急,请余佑达跑腿接应,剩下来的交易就水到渠成了。
乍入夜,公寓下面不知道那层楼在欢唱卡拉OK,整层公寓都听得到每首歌是什么曲目,不过三天两天就会来一次这样的喧闹,而且这里都是低收入户或是孤家寡老,全都得过且过不想滋生事端。
“豹哥呢?”药虫抢匪看起来像是指挥的年轻人问黄少隼。
“我们先交易吧。”黄少隼回答。“豹哥在弄新车子给你们,慢点就来。”
年轻人不敢开灯,凭藉外面的灯光照进窗内还是可以依稀辨识。黄少隼身后的两个少年太诡异了,画着脸谱来交易不会太招摇了点吗?年轻人使唤其他几个人把几个皮袋搬过来,拉开链看得到金澄澄的光芒在黑暗里发出晕黄色泽。黄少隼示意张顺堂和刘继朗扛了两大个麻布袋过来,年轻人心想钱多到皮箱都装不下要用麻布袋装,被砍了半价还能剩这么多,也不算太吃亏。
“不是……连号的吧?”年轻人学着电影情节假装讲着专业话术。
“当然不是。”黄少隼心里觉得好笑,我们是地下钱庄耶!而且现在又不是绑架换赎金警察监控,连不连号有差吗?
“那……就好。”年轻人自己也尴尬地打了哈哈。
其他几个年轻人打开麻布袋,拿起一叠钞票垫垫重量,从手上的重量和触感的纸质粗细就觉得不对劲,就着微光一看竟然是纸钱。
“这什么鬼东西……”其中一个人吃惊地怒叱。
和黄少隼对谈的年轻人转过头观看什么状况时,只觉得脖子一紧,胸口就突出什么东西,然后才是剧痛,张口想叫喉咙却都是血液哽住。
张顺堂和刘继朗从腰后拔出开山刀,趁着慌乱间看准要害劈出,一个捂着咽喉倒下,另一个抱着腰滚在地上。剩下两个人后退往身旁抓了垃圾就丢过来,刘继朗微微侧身闪过,张顺堂则是一手拨开飞物另一手就再持刀砍劈。
面对张顺堂的人手腕被砍出一道血口,痛得尖叫跌倒,另一个人却趁刘继朗闪躲时抓到了空隙,竟然从身上掏出枪。刘继朗躲无可躲,干脆挺着两败俱伤的狠劲持刀往枪劈下。
砰!
原来开枪的声音真的像鞭炮声,只是近距离震撼很多,耳朵被轰得乱鸣作响。刘继朗反射性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被射中。过了一会紧绷的全身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的疼痛,才睁开眼睛观看。
那个拿枪的人躺在地上抽蓄,一下子就没有动作了。黄少隼转过身往张顺堂劈倒的那个人继续开枪,呻吟声立刻停下。继续往前走,咽喉被划破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动了,另一个抱着肚子的还在喘气痉挛。黄少隼站着瞄准,手没有震动很稳定地开了第三枪。
“找弹头,我有涂萤光剂。”黄少隼静静地说。
张顺堂和刘继朗连刀都来不及擦干血液,就慌忙蹲下在尸体旁寻找弹头。
果然在血泊中找到微微发光的金属弹头。张顺堂捡了两颗,刘继朗捡了一颗,拿在手上不知道是被血浸湿还是手汗滑腻,刘继朗的弹头掉下,又再弯腰捡起。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
两人把弹头交给黄少隼。“去跟胖达碰面,胖达会帮你们善后。”
刘继朗有点恍神地应了一声,张顺堂还强自镇定地发问。“大哥你呢?”
“等豹哥。”
两人不敢多说什么,收起刀走出房间。余佑达在楼梯间招手,看到两个人身上被血不规则地沾湿,紧张地问候。“受伤了吗?”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张顺堂这才发现自己两手都是湿黏的血,身上也像艺术家的工作衣那样这一块那一块的血迹斑斑。
余佑达拿了湿毛巾给两人擦抹,又给两人穿上薄夹克戴上鸭舌帽,从楼梯间慌忙下楼离开。一踏出公寓三人就死命地狂奔,专挑巷子里的暗路疾走,最后隐入这个社区旁的一座私人祠堂。
一进入祠堂,张顺堂和刘继朗就跑进厕所里面的简易淋浴间。张顺堂拍了刘继朗肩膀一下,刘继朗突然惊惶失措地大叫了一声。
“是我!”张顺堂大喊。
刘继朗眼神聚焦望着张顺堂,好一会才推开张顺堂,一个人走到水龙头下将水扭到最大淋湿自己。脸上的油墨和身上的血迹被水冲湿融化沿着脚流下,混合成污浊的水流钻进排水孔。
张顺堂靠着淋浴间的墙壁让刘继朗先冲浴,却发现地震把墙壁弄得摇晃,猛然离开墙壁要夺门而出,却无法动弹,这才注意到原来是自己全身在强烈的发抖。
我刚才杀了人吗?张顺堂这才开始回想经过。原先的血气之勇这时候在脑海里重播画面,却突然禁不起反覆推敲,和之前绑架夏玉婵与方懿蕙完全不同的震撼。一点都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即使好像没有出什么大差错,明明应该是顺利完成任务,为什么现在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那不是鬼,那是人啊!难道一个人要断气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本来做好心理准备就把这个任务当成是打电动,可是这根本就不一样!电动里面被打倒的尸体会闪一闪然后消失,可是刚才在血泊里面找弹头时,那尸体的重量很沉!不会闪一闪就不见!
我杀人了吧?
张顺堂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忽然希望自己其实没有参与过这样的事情。
“我刚才差点就死掉了。”刘继朗发着抖说。
如果黄少隼慢一步,如果自己再迟疑一下,如果……有这么多如果,哪一个环节只要快一点或慢一点,那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刘继朗被刚才枪指着的震撼深深冲击着,而且黄少隼的那一枪就在自己耳旁响起,生死一瞬间的立场互换,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或是做好准备。
会不会哪一天街上有谁拍拍自己的肩膀,回过头就是一刀劈来?杀人跟打架完全不一样!输了就会死掉吧?不能投降,也不能重来。而且死掉就不能报复了!
两个男生赤裸着身体在淋浴间被水冲淋着,踏进大人的江湖第一场洗礼,没有圣歌赞誉和吟咏祝福。那天轮奸夏玉婵和方懿蕙的报复仿佛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今天一脚踏进死生界线才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像开玩笑那么轻松。
“大哥呢……?”余佑达站在淋浴间外怯怯地问。
阿豹带着三个身穿黑西装的人走进厮杀后的房间。“飞牛哥给面子请到的清理专家。”
“谢谢。”黄少隼对他们点头致意,将手上的弹头交给他们。
带头的黑西装中年男子接过弹头,和泛着奇异色彩的血迹。“不错。”
“喔?”阿豹好奇地挨过身来。
“有用枪最好就不要留下弹头,我们第一步就是先清理这个。”中年人将弹头收进自己带来的密封袋。“你们小弟不只先帮我们收起来,还怕这里暗找不到弹头先涂了萤光剂。”
“阿隼,你太厉害了吧?”阿豹笑着用力拍黄少隼肩膀。
“有没有兴趣当清理员?”中年人微笑。
“喂,宇叔,不是这样吧?”阿豹哇哇乱叫。“你来这里工作还顺便还挖角啊?”
“谢谢宇叔。”黄少隼也微笑。“不过我还想在飞牛哥这边练练身手。”
阿豹和黄少隼将金饰全都搬走,拿回财务公司的保险箱锁起来。阿豹去跟飞牛哥报告,黄少隼则回祠堂。
“如何?”黄少隼对三个躲在祠堂的少年发问。
三个人面面相觑,张顺堂和刘继朗脸色苍白地说不出话,余佑达则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阿堂,你那一刀劈得很准,割咽喉就是要害没错。”黄少隼慢慢说着,张顺堂不自然地笑着。“不过手劲还要再练强一点。”
“阿朗,你很谨慎,这样很好,如果阿堂太冲动,你要记得帮他注意四周。”刘继朗愕然地望着黄少隼。“可是要记得,不论对方有多狠,千万不要在打着的时候闭上眼睛。”
“胖达,辛苦你了。”黄少隼终于轻松地笑了一笑。“你很细心,帮我们处理掉很多麻烦的小事情。”
三个少年有褒有贬,却心思各异。
“那……谢谢大家,我们以后山水有相逢啦!”黄少隼笑着挥手。
“咦,大仔是说解散了吗?”张顺堂好奇问。
“下次什么时候练围阵?”刘继朗也问。
余佑达没有说话。
“没有下次啦。”黄少隼还是微笑。“山水有相逢就是跟你们说再见的意思啦!”
“为什么?”余佑达终于发问,急得眼睛里滚着眼泪。
“喂,我不是说这次行动如果给我断后,你们就别叫我大哥了吗?”
“可是……”张顺堂和刘继朗异口同声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我开了三枪,刚好应你们三个。人都是我杀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帮忙。”黄少隼拍拍手。“都是男人,别婆婆妈妈,答应的事情就要遵守,该走的时候也要干脆。”
张顺堂和刘继朗离开祠堂时,还没有办法从这个晚上一连串的变化调适过来。初认识这个奇怪的大哥时,也是一连串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么状况的夜晚,也想过要闯进这个叫作江湖的世界,甜头尝过一点,也差点送掉自己的小命,才第一波大风大浪,怎么就冲回岸上被大哥赶出来了?
两个人没有气恼黄少隼,也没有怨天尤人,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感谢黄少隼找了一个台阶,让他们从生死交错的恐惧中有个理由退下离开。可是,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两个人想不出答案,只想赶快回家,躲起来,暂时什么都不要再想。
“隼哥。”
“哎呀,都说不要叫我隼哥了嘛!”黄少隼笑着。“我铁口直断,你以后会变瘦,会变坚强,不会再给别人欺负,会有人求你帮忙。”
“我不信。”余佑达的眼泪流下来。“你为什么要赶我们走?我们不是兄弟吗?”
“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跟人家说再见。”黄少隼还是微笑。“谢谢你们,让我当了一阵子的大哥。我没有弟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算哥哥,如果照顾不周,那真的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嫌我们麻烦所以不要我们?”
“不是。”黄少隼轻轻摸着余佑达的头。“如果我有你们这样的弟弟,那该有多好。”
“我们是啊!”余佑达激动地哭着。“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
“那你才更要听话啊!”黄少隼双手按着余佑达的肩膀。“我过一阵子要去你们不能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后可以回来。你们要好好活着,不要像我这样生活没有目标,是死是活都没有所谓。你们过得好好的,连我的份一起活,搞不好你以后混出名堂,我还要靠你帮忙我呢!”
“大哥……你会……死掉吗?”余佑达愣愣地哽咽问着。
“我也不知道!”黄少隼笑着回答,挥手把余佑达赶出祠堂。
可是我知道你们会好好的活着。
“玉婵……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方懿蕙躺在床上很小声地说着。
“什么梦?”夏玉婵坐在方懿蕙床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梦见婚礼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把戒指戴上他的手上啦!”
“……别再说了……”夏玉婵忍着哭意,压抑着哭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变得好黑,我抬头一看,才发现他长得跟那天欺负我们的外劳很像……”
“懿蕙!”夏玉婵想打断方懿蕙的说话。
“这样也好对不对?总比我嫁给一只狼狗好多了,如果是狗的蹼,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戒指戴上去呢!”方懿蕙虚弱地笑着。
夏玉婵哭出来了。
好不容易吃药加上医生的心理辅导才让方懿蕙崩溃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可是昨晚的梦却让方懿蕙发了疯地拿着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幸好夏玉娟就在旁边,还没割深就把刀子抢夺过来。
夏玉娟使尽力气压制着方懿蕙,同时手忙脚乱做紧急包扎。被压制住的方懿蕙突然想起那天不能反抗的强暴,情绪加强失控近乎暴走,幸好医生赶来注射镇定剂,才让方懿蕙昏睡下来。趁着这段时间,重新将手腕的伤口消毒后再上药包扎。
夏玉婵陪着方懿蕙直到她醒来,方懿蕙幽幽地说着嫁给狗的恶梦,夏玉婵忍着泪水安抚。方懿蕙醒醒睡睡,不断做着婚礼的梦,每场婚礼都是同样的豪华盛大,只是新郎一直换着不同的面孔。
“玉婵,我这样是不能结婚的。”方懿蕙的声音很绝望。“可是不能结婚的话,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玉婵擦干眼泪,坚定地望着方懿蕙。“懿蕙,你一定要结婚。”
方懿蕙摇摇头。
“好好的活着,你的人生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情停下来。结婚不是最后的目标,而是你新生活的开始。如果你现在死了,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怎么办?你死了很轻松,可是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会因为你得离开而更痛苦啊!”
方懿蕙低下头。“可是……我不要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记忆……我很怕,我不知道哪一天我还会崩溃……”
“从现在开始,没有人会再提这件事情。”夏玉婵按着方懿蕙的额头。“你每天都忘记一点,时间久了,你一定可以全部忘记。这是我们的秘密,我跟你约定,我会跟你一起守护这个秘密,等你哪天不需要这个秘密了,我们就把它埋起来,埋得深深地,永远都不要再挖出来。”
“这样……可以吗……?”方懿蕙哽咽着。
“可以。”夏玉婵抱着方懿蕙。“一定可以。”
“那……你要当我的伴娘……呜呜……”方懿蕙放开声哭出来。
“傻瓜,我本来就是呀!”夏玉婵慢慢地揉抚着方懿蕙的背脊。
“要一起穿很漂亮的礼服……”
“当然啦!不过……不能比你漂亮。”
“要把捧花给你……”
“对呀,不可以给别人哟!”
“要……要……呜呜……”方懿蕙再也说不出话,就这样一直哭着。
夏玉娟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老姐正在安慰着方懿蕙,可以的话,夏玉娟也想抱着老姐,安慰老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老姐在保护着她,如今遭逢这样的暴劫,仍然是老姐在逞强去保护着谁。
望着夏玉婵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也没有这么坚强,那瘦弱的背膀都是骨骼的棱线,好像太用力去抱紧就会被捏碎。有谁可以来爱夏玉婵呢?在那个人出现之前,让我来当老姐的守护者。我不知道明天天亮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未来还要花多久的时间她们才能走出创痛,这些我都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你们会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