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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知鱼」5宁缺与莫山山续

    5叔叔婶婶。

    第一天上午的会议,徐羿并没有参加,接来叶红鱼一起吃完早饭后,就自己

    回到了房间,他要赶一份大作业出来,才能挤出时间旁观下午叶红鱼的演讲。

    只是奇怪,接叶红鱼一起过来的时候,叶红鱼一直开心的笑个不停,徐羿有

    些摸不到头脑,不就是来接你一趟么,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并不能理解,女生

    对自己的小计谋得逞之后,那种得意的喜悦。

    一直奋笔疾书到12点整,才提交了完整的报告,徐羿登录钉钉,和组里几个

    人把进度同步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走到会议中心的大堂,叶红鱼已经在沙发上

    坐着等他了。

    徐羿有些奇怪,会议不是还没有完么?叶红鱼把手上的书合了起来,有些无

    聊的样子:「上午都是论坛的赞助商在吹牛,没什么好听的,下午的各个技术分

    论坛才有些真材实料。」

    徐羿有些好笑:「有你这么夸自己的么?」

    叶红鱼笑了:「下午不许乱提问。」然后不管徐羿是否答应,就开始絮絮叨

    叨说起她上次在广州的某个论坛演讲时的故事,莫山山唐晓棠天猫女几个损友,

    连夜翻资料,准备了好多很有难度的问题,而且提问时都是那种连环挖坑设套的

    方式,搞的她差点下不了演讲台。

    徐羿正笑的开心的时候,侧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声音:「大侄子,你

    也来了?」

    徐羿转头,看到两男两女微笑的看着他,很有些郁闷,但只能硬着头皮打着

    招呼:「邢叔叔好,林叔叔好,严婶婶好。」

    叶红鱼有些讶异,那两个男子明显年龄不大,应该都只有30左右,徐羿为什

    么会叫他们叔叔。

    走的更近了些,叶红鱼辨认出来,两个男子中,那个西装革履,近乎和徐羿

    一样高的人,就是上午的第二个发言人,他代表华为公司参会,名义上讲他们的

    混合云方案,其实是来推销硬件产品的。

    徐羿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开始给彼此介绍:「我婶,严焰,在深大做化

    学老师,我叔,邢牧远,在华为做解决方案架构师,我叔,林牧,在中铁大桥局

    做结构工程师。我同学,叶红鱼。」

    叶红鱼有些无奈的跟着徐羿叫婶婶,叔叔,心里暗自抱怨,我爸可都60了,

    这么叫你们,你们不怕折寿么。

    最后面的那个短发女子,走上来和叶红鱼握手,笑着说:「我叫苏戎,是严

    焰的好朋友,来吃她和邢牧远的婚宴的。」

    叶红鱼握着苏戎的手,突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开心的笑了,她很确

    信,对面的这个女子,是和自己同一类人。

    即使她穿的是很宽松的衣服,也能轻易看出瘦削的身体里充盈着力量,下面

    是紧身的牛仔裤,那腰臀一看就是长时间运动的成果,东方女性不可能先天有这

    样的曲线。

    更何况,她指尖上传来粗糙感,简直就和自己一样一样的,这种,没经过长

    期的攀岩或登山训练,不可能有。

    叶红鱼笑嘻嘻的说:「苏姐姐好。」

    苏戎似乎是对她的称呼很满意,笑着答应。

    邢牧远直接邀请徐羿和叶红鱼一起去吃饭,徐羿有些犹豫,看了看叶红鱼,

    叶红鱼很爽快的答应,她对苏戎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去洲际酒店中餐厅的路上,徐羿悄悄给叶红鱼说背后的故事。

    徐羿有个小叔,在广州深圳从事智能楼宇行业,有次把他拉进了一个QQ群里,

    群里不到百人,大都是各个行业的年轻技术人员,共同点是对科技的崇尚,日常

    讨论的大多也是各行业的技术问题。

    邢牧远,林牧,严焰都是这个群里的成员,跟徐羿的小叔关系比较好,他们

    在广州有过几次小聚,都把徐羿叫上了,因为小叔和他们平辈论交,徐羿每次都

    很郁闷的被强迫叫他们叔叔阿姨。现在严焰要嫁给邢牧远了,所以他又得改口叫

    婶婶。

    可能是公司管理比较严格,邢牧远不敢离的太远,所以就在洲际酒店的中餐

    厅请几个人吃饭,苏戎笑着把叶红鱼拉倒自己身边,很是一见如故的样子。

    但是其他几个年轻长辈并没有苏戎的眼光,只是简单的把叶红鱼看作是徐羿

    的漂亮女友,聊天时几乎把她完全忽略了,叶红鱼也不恼,只是歪着头很有兴趣

    的看这几个人。

    说话间,突然走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拍着邢牧远的肩膀,很是热

    情。邢牧远赶紧介绍,原来来人是广州移动的某个部门技术负责人,大家都叫他

    老罗。当年邢牧远刚毕业做实施工程师时,就一直在移动驻场,老罗那时也是个

    基层技术,两人经常一起加班,就成了好朋友。后来邢牧远做了产品经理之后,

    见面就少了,没想到这次在杭州居然遇上,老罗的餐桌和这边就只隔了十几米。

    桌上没酒,老罗回去端了两个扎啤,递给徐羿一个,开始对饮。一口冰凉的

    啤酒下肚,老罗叹了口气:「真是每听一次你们的演讲,就会感概几天。我刚工

    作的时候,华为还是行业里很不入流的角色,只能去做县一级的设备,抢阿尔卡

    特,北电看不上的那些小单。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成了行业巨无霸,现在

    居然连公有云都开始做了,过几年饭碗怕都被你们砸了。」

    邢牧远大笑:「老罗,不带你这么夸张的,华为的公有云,不也都是租的你

    们的数据中心么,我们做大,你们一样赚钱啊。」

    老罗点头:「说的也是,运营商不是什么事自己都做得了的,还是得你们这

    些专业的来。」然后把头转向桌上的每个人:「我总跟部门的兄弟说,别总以为

    自己是甲方,华为是靠着我们运营商活着,我们其实也靠着他们活,华为中兴这

    样的公司起来之后,我们通信设备成本降到了原来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我们的技术维护绝大部分工作是他们给做的,没有这些公司,现在移动的利润有

    一大半都是国外设备商的,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公司。」

    说着,老罗举杯,又和邢牧远碰了一下,然后问道:「听说华为已经是全球

    最大的通信公司了?」

    邢牧远立刻摇头:「哪啊,全球最大的通信公司是AT

    老罗大笑:「做售前之后果然不实在了,运营商吃的是国家政策饭,哪能和

    你们这些做实业的比。怎么样,看新闻总说你们全世界攻城略地,战无不胜,除

    了美国本土进不去,其他地方几乎没敌手,我看销量连着几年第一了。」

    邢牧远苦着脸,有些尴尬的摆手:「哪有什么无敌手,现在欧洲也只是有了

    些知名度,还是得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啃。而且,所谓的销量第一,是算上手机

    终端的,如果只统计运营商通信设备,可能比爱立信高不了多少。」

    老罗有些好笑:「这还不满意,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满足?」

    邢牧远有些沉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不确定的说:

    「等华为中兴加起来能占全球70%以上份额吧?」

    叶红鱼在旁边扑哧笑出来,心说,看不出这个油腔滑调的大叔,还挺有产业

    情怀的。

    老罗也笑了,然后问另一个问题:「现在你们和中兴打的可是真狠,听说国

    外投标也每次都是刺刀见红,我挺好奇,你们有没有合作过的时候?」

    邢牧远笑了一下,突然换了一副很认真的语气:「那年利比亚撤侨的事情,

    我估计你也有听说,当时在利比亚华人几乎全部回国了,但是华为中兴留下了很

    多人,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仍然有18个人留守,华为13人,中兴5人,那几个月

    的时间都是在一起合作的。」

    老罗饶有兴趣的插话:「为什么不回来呢?」

    「因为他们一旦回来,利比亚全国WiMAX通信就全断了。」邢牧远的脸上竟

    是少见的肃穆。

    老罗突然定住了一样,半响没说话。

    徐羿暗叹,邢叔的忽悠水平好强大,现在这个反鸡汤的大环境能把励志故事

    讲的举重若轻,真是难得,回广州后要一定多蹭着去学习下。

    老罗眼神悠远,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老家四川,08年512地震,成都三大

    运营商通信全程没断,都江堰移动只断了几小时就恢复。别人都是从震区往外撤,

    你们华为中兴的人都是背着包往里进啊。」

    老罗站起身举起了酒杯:「谢谢。」然后一仰头,小半扎啤酒一口喝干,邢

    牧远也起身默默陪他干杯。老罗冲其他人道了个别,然后拍了拍邢牧远的肩膀,

    转身离开。

    徐羿招手叫服务员拿了三瓶啤酒过来,给邢牧远,林牧和自己倒上,然后举

    杯:「值得为邢叔的故事喝一个。」

    叶红鱼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中也倒满,无视徐羿关切和疑问的目光,微微

    笑着:「我也一起。」同时,心说:不就是下午有个演讲嘛,这种事我之前又不

    是没干过。

    严焰微笑的指了指肚子,说:「我就没法陪你们了。」然后,转过头:「苏

    戎,要不你也一起?」

    苏戎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邢牧远这个大忽悠,要是他每讲一次故事,我

    就喝一次酒,现在估计胃病都喝出来了。」

    众人大笑,然后有酒的几人举杯,各自饮了一些。

    苏戎笑着拆台:「邢牧远,你说说,利比亚当时可是有政府军和反对派两个

    阵营,你们是给哪边做通信维护的。」

    邢牧远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技术和政治无关,我们在黎波里和班加

    西都派驻了工程师……」

    苏戎嗤之以鼻:「切,不就是两边押宝么,说的那么高尚。」然后突然转头

    问林牧:「之前听邢牧远说,你是中铁大桥局的?」

    林牧还没有回答,邢牧远已经笑着插话进来:「林牧是我最好的朋友,中铁

    大桥局的年轻技术专家,云南普立大桥项目里任首席结构工程师,你要有不懂的

    技术问题直接问他,普立大桥当年可是全球最高桥梁,我这两年总拿他的事情来

    吹牛。」

    叶红鱼有些讶异的看着对面那个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清瘦男子,虽然皮肤一

    看就是野外晒出来的麦色,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一脸的文气,这个人难道能做那些

    传说中餐冰宿雪的事情么?

    看着身边这个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面孔,苏戎叹了口气:「有时候男人做

    事还真的挺让人佩服的,你这么年轻,就能在这种项目里做这么重要的位置?」

    林牧摇头:「什么话从牧远嘴里出来,就夸张了很多,普立大桥不算大项目,

    投资才五六个亿,技术难度也不算特别高,只不过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深了些,统

    计高度的时候占了便宜。」

    苏戎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我没去过普立,但我去看过矮寨大桥,我一直想

    不明白一件事,大桥两边间距超过一公里,你们怎么做到的,修着修着就能在中

    间对齐呢?」叶红鱼皱眉思索,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林牧有些无语,这个问题问的确实好外行,他有些无奈的解释:「普立和矮

    寨都是钢箱梁悬索大桥,桥面主干是由钢箱梁组成,而悬索大桥,顾名思义就是

    所有的钢梁箱,都是靠上面的主索上垂下的一条条承重索挂起来的。所以,我们

    不会从两边往中间修,我们只要把两岸悬索拉起来,底下的钢梁箱一块一块的吊

    装拼接就行。」

    叶红鱼有些惊讶:「你是说,大桥整体是被悬挂起来的?那个悬索得要多大

    的承受力?」

    林牧想了想:「钢梁箱差不多一共8000吨,桥面至少上万方的混凝土,反正

    几万吨的荷载是有的。」

    苏戎和叶红鱼一起乍舌,觉得不可思议。林牧笑了笑:「你们有机会到现场

    看看就会知道,两根主缆特别粗,一人合抱都困难,每根主缆有91束钢缆组成,

    每束钢缆又由91根的5毫米钢丝绞合而成,主缆的抗拉强度非常高。另外,钢索

    固定主要靠两岸的锚碇,主缆两端都会打散封装在锚碇里,那个锚碇非常大,一

    般几十米见方,用上万方混凝土浇筑在两岸山体上。」

    苏戎又沉思了一下:「那,悬索你是怎么拉到对岸去的?那么高的峡谷,两

    岸又离的那么远。」

    林牧回答:「每个桥不一样,普立大桥是用火箭抛过去,矮寨大桥是飞艇带

    过去的。」

    叶红鱼眼睛一亮:「你们还有飞艇可以开?」徐羿失笑,看来她又发现奇妙

    好玩的新世界了。

    林牧摇头:「是小飞艇,没人开,遥控的,你可以想成一个大号的无人机。」

    「哦,这样啊。」叶红鱼明显兴趣少了大半,苏戎却笑着问:「你刚才说的

    那个主缆由近万根五毫米钢丝组成,那么重的缆,火箭怎么能拉的过去呢?」

    林牧又点头:「是的,主缆上千吨重,火箭不可能打的过去,火箭上挂的是

    两毫米粗的的先导索,然后用先导索再牵引四毫米钢索,再牵引6毫米的……再

    拉承重索等等,直到最后牵引出主钢索,先导索用的是迪尼玛绳。」

    林牧突然发现自己失言:「抱歉,不该说太专业的词,迪尼玛绳是……」

    苏戎笑着打断他:「没事,我知道的,我用过这种绳。」叶红鱼也跟着说:

    「我也用过。」

    林牧很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接触到这种绳子?」确实,这绳子太冷门了,

    绝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登山救援绳。」「攀岩保护索。」苏戎和叶红鱼几乎同时说了出来,然后

    相视一笑,那种同类人的感觉真好。

    邢牧远突然有些皱眉,严焰注意到他的表情,悄悄踢了他一脚,邢牧远立刻

    知趣的闭嘴。

    于是,餐桌上出现了很一个诡异的画面,苏戎把林牧拉到自己和叶红鱼的中

    间坐着,甚至拿出了随身的记事本,两个女生不停的叽叽喳喳问着各种问题,林

    牧不停的在纸上画图,尽量讲的深入浅出。

    徐羿和邢牧远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又不好大声说话打扰了三个奇葩的学习

    氛围,只好无奈的对坐苦笑。

    大概过了足有二十分钟,苏戎终于把所有脉络都了解清楚,长舒了一口气,

    叶红鱼也感叹:「真的好厉害,原来我们的路桥建设水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林牧摇头:「峡谷间的悬索桥和斜拉桥,其实技术上都很成熟了,真没什么

    难的。真正技术上厉害的还是东海大桥和杭州湾大桥,海里修桥和山上修桥完全

    不是一个难度等级。」

    苏戎有些惊讶:「东海大桥也是你们修的?我在上海的时候,专门租车开过

    那条路,就是为了看看怎么在大海里修一座几十公里的大桥。东海大桥你也有参

    与么?」

    林牧点头:「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施工员,做完那个项目才做的结构工

    程师。」

    苏戎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开车到了东海大桥的尽头,我专门爬上了小洋

    山的石龙最高处看大海。」

    林牧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好看么?」

    苏戎有些郁闷:「一点都不好看,几十公里路海水都是黄的,一点看不出大

    海的样子。」

    林牧微笑:「那个可是上海自贸区的全球第一大港口,设计吞吐总量等同于

    美国所有港口的总量之和,来往的全是货运巨轮,海水想不浑都没办法。」

    苏戎又有些讶异:「全球第一大港口不是新加坡么,我在南洋理工读书的时

    候经常看到他们的宣传。」

    林牧摇头,微笑中含着一丝骄傲:「早就被上海超越了,等2017年洋山港四

    期完成,新加坡会萎缩的更厉害。估计十年之后,全球前三的港口会是宁波港、

    上海港、深圳港。」

    林牧想到了些什么,然后感慨:「03年进东海大桥项目的时候,我只是个刚

    入职的小施工员,当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花上百亿,从上海修几十公里的高速

    大桥到大海里的一个小岛,这是不是好大喜功的政绩工程呢?」

    「所以这十来年,我一直关注着东海大桥和洋山港的发展,我看到了上海如

    此贫瘠的海岸线资源,如何依托一个离大陆如此远的孤岛,建立了全球最大吞吐

    量的港口,逆袭新加坡成为了航运霸主。我之前特别崇拜的是大桥的设计者林培

    元老先生,现在,我更佩服当初政府拍板定这个方案的决策者,这人得多长远的

    眼光和多广阔的胸襟气魄。」

    「你佩服的那个老大,现在正在秦城监狱服刑呢。」邢牧远不合时宜的插了

    一句话进来,苏戎不高兴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政治斗争失败是一回事,有没有作为是另一回事,手握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