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嗡……
黄昏,当西沉的红日带着余辉没入绵延的山脉之后,一座不知位于何处的寺庙之中忽地响起一记浑厚悠远的钟声。
“又来……烦死了……”
钟声未落,一名刚刚将整个寺院清扫干净的年轻僧人摸了摸头顶的僧帽,眉眼耷拉着撇撇嘴。“每次都等我把整个寺庙都扫撒干净才撞钟,真是缺德带冒烟的……”
嘟囔完,这名五官俊朗可精神却有些颓废的年轻僧人来到硕大的木质寺门前,把手中宽大的扫帚放在门后,随手闭合门扇挂上门栓,然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自己关门的双手,接着便无精打采的向寺庙大殿后方走去。
片刻功夫,年轻僧人穿过一个角门,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殿外。
笃笃笃……
敞开的殿门中传出一阵轻缓明朗的木鱼声,让人听之静心。
只是这名年轻僧人在听到木鱼声之后,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一脸无奈走进了殿门。
小殿内空间不大,仅有一尊看不清面目的木质九尺坐佛,也不用细细打量,就能看出这尊佛像雕工粗糙材质粗陋,仿佛是一名蹩脚匠人胡乱赶出来作品。
而在佛像前方,一名瘦小干枯看不出具体年岁的白须老僧正双眼微阖盘腿端坐,手捧着一个乌沉沉的木鱼轻轻敲着。
“老秃驴,别敲了。”年轻僧人看也没看老僧背后的佛像,随手捡过小殿内一个蒲团放在老僧对面,拍了拍身上灰扑扑的僧衣便歪着身子坐下。“整天敲个没完,你也不嫌吵得慌。”
“晚课时间到了。”面对年轻僧人的出言不逊,白须老僧不以为意的放下手中木鱼木槌,笑呵呵的睁开双眼:“开始吧。”
“开始个屁啊。”年轻僧人双手一摆慵懒的撑在身后地上,缩肩塌腰歪头撇嘴道:“这都十四年了,我脑子里的东西早让你掏光了,哪还有你没听过的。”
“没了?”白须老僧饶有兴趣的看着坐没坐相的年轻僧人,轻飘飘地说道:“许你一顿配果酒的肉食。”
“真的?”很是懒散不羁的年轻僧人顿时坐直身子,两眼放光的看着白须老僧确认道:“说话算话?”
“我何时诓骗于你?”白须老僧笑吟吟的拿出一串佛珠,拿在手中一边拨弄一边说道:“开始吧。”
“我想想!”年轻僧人搓搓手,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兴致勃勃地开口道:“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件东西,名叫手机,它能……”
“千里传音,万里相视。”白须老僧若无其事的打断年轻僧人的话头。“十四年前便听过了。”
“啧,老秃驴记性倒好……”年轻僧人摩挲了一下下巴,歪头思忖片刻,再度开口道:“我们那里还有一件东西,名叫飞机,能够……”
“载人翱翔,转瞬千里。”满脸笑意的白须老僧再次截断了年轻僧人的话头。“十四年前,你说与我听时,与手机仅差三晚。”
“老秃驴你最强大脑啊你!”同样记得轻轻楚楚却指望白须老僧老糊涂的年轻僧人翻了个白眼,手撑脸颊皱眉思索道:“有一种东西,叫电脑,能……”
“千般功用,造化玄奇,听过了……”
“呃……还有一种东西叫汽车……”
“铜皮铁骨,载人驰骋,听过了……”
“靠!发电机,能……”
“转化能量,驱动机械……”
“淦!空调……”
“操控温度,送暖制冷……”
“基督教!”
“听过……”
“资本主义!”
“听过……”
渐渐的,在白须老僧一声声淡然自若的“听过”中,年轻僧人从一开始的洒然自如变成了气急败环,并赌气般的倔强嘶吼出一个个名词,期望能找到白须老僧不曾听过的东西。
只可惜,当年轻僧人绞尽脑汁的将自己所有能想起来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之后,才发现白须老僧真的全都听过,且一件都不曾遗忘过!
“老秃驴!你记性这般好是要逼死人么!”发觉自己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年轻僧人咬牙捶地。“我说过的事情你竟一个都忘不了……等等!”
正说着,年轻僧人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看着白须老僧,一字一句的确认道:“老秃驴,是否只要是我的所见所闻,且是你没听过的,不拘我给你讲什么都行?”
“不错。”白须老僧老神在在的拨捻着手中的佛珠。“但须言之有物,不得妄言虚假。”
“那好,你且听着!”年轻僧人说着盘腿坐直,撸起袖子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而这庙荒废不知多少年岁,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的破败景象……”
端坐佛像前的白须老僧见状,笑呵呵的闭上双眼,表情坐姿不曾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听着。
而眼见白须老僧没有再打断自己话头,年轻僧人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僧帽继续说道:“忽然有一日,这荒庙中来了一个老和尚。
“这老和尚一到荒庙便住了下来,且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开始着手修缮这处荒庙。而任谁也想不到,这老和尚开始修缮荒庙的第一步,却是去山下化缘。
“短短三个月后,他走遍了这荒庙周边百里内的每一个城乡村镇沟坎堡坳,向每一个人化了缘,就连四肢残缺的乞儿和藏身深山的逃兵都没有放过。
“可奇怪的是,这老和尚每次化缘都不曾开口索要金银财物等东西,只说尽心便好。被化缘的人出尽家财他不嫌多,只道一声我佛慈悲他也不嫌少,从始至终都是这种不知所谓的神棍做派。”
年轻僧人说着顿了顿,细细看了几眼距自己不过数尺的白须老僧,发觉对方依旧双眼闭合一副淡定静听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
“就这样,三个月后,老和尚带着他化到的种种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