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番禺县北方的种植园中,被子婴大声训斥的秦开一脸迷茫的表情。
“可,这是皇帝陛下的诏命啊?”
“公子莫非想要抗诏不成?”
听到他的话,子婴双目瞬间睁圆:“大胆,谁给你的胆量跟我这么说话!”
秦开是少府公子衍的长孙,虽然和子婴同辈,但子婴年纪要比他大得多,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开已经改姓为秦,而子婴还是嬴姓。
秦开虽然有些畏惧,但寸步不让的说道:“陛下诏命就是如此说的啊,将这些肤色异常的隶臣人工绝育,送到海外种植园,今后皆照此办理!秦人与之通婚者,后代亦如之。”
子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陛下说的肤色有异之人,指的是那些从‘骨伦国’交易来的战俘,不是说这些从瓯越之地交易来的隶臣!”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骨伦国的隶臣,在他们成为战俘的时候就已经被阉割过了,你就是想切,也找不到东西可切!”
“什么?他们为何要这么做?”秦开眨眨眼睛,如同他不理解皇帝的诏命一样,他也不理解子婴所说的什么骨伦国会阉割自己的战俘。
听到他的问话,子婴脸上涌起一抹得意的神色。
当种植园走入正轨,田地里产的粮食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可以拿出一部分用于售卖的时候,子婴的日常就变得很是轻松。
而从忙忙碌碌中清闲下来后,他顿时觉得格外空虚。
于是他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收集大海彼端的见闻,编纂一本《大秦南洋记》,试图超越在咸阳城时,见到皇帝写的那一本《大秦西域记》……
嗯,他很有信心在这一点上超过皇帝。
毕竟皇帝离不开咸阳城,《大秦西域记》中很多都是道听途说,除了风景和大致地理的描写外,那里存在着什么样的国家,那里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有哪些风俗习惯,这些都是《大秦西域记》中所缺失的部分。
而子婴编纂的《大秦南洋记》就不同了,内容详实,尤其是提供南洋诸国典章制度的,很多都是那里的王子或国王,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成为了秦人的隶臣。
唯一不好的是,子婴和对方交流的时候,最多时候需要四个翻译彼此转译……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子婴喝了一口茶水,昂着头说道:
“因为他们缺少一个伟大的人,先皇帝!”
秦开一脸严肃的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子婴正色说道:“因为先皇帝一统天下,终结了自东周之时就开始列国纷争,为华夏大地带来了秩序!”
秦开略有疑惑:“秩序?”
没等子婴回答,任嚣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是的,秩序。”
秦开回头,见到和任嚣一同来的,还有离着任嚣至少七八尺远的陈卯。
很明显,俩老头又吵架了……
但秦开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任嚣。
任嚣坐下后说道:“举个例子吧,比如老夫少年之时,居住在秦、魏交界,即便是去临县集市售卖零散物品,大多时候都需要七八个乡邻一同前往。”
“为何?因为道路上时常有剪径的贼人。多是些逃亡的罪犯、军士,穷凶极恶,为保自身行踪不泄露,很多时候是不会留人活口的。”
“那官府呢?官府不管吗?”秦开依然满脸疑惑。
他出生在一个强大的秦国,等他记事的时候,天下已经接近一统,最重要的是他是宗室嫡子,从小身边就有一大堆的侍卫、仆役、婢女,任嚣所说的场景是他闻所未闻的。
任嚣摇头笑着说道:“老夫居住的里坊,乃至所属的县域,前日属韩、今日属魏、明日属秦,官府就是想管,也只是有心无力!”
“不过等待老夫长大,大秦的边界已经推到了老夫家乡更西端二百多里,也就是在那时候起,老夫才理解了陛下所说过的那一句话!”
他摇着头,一脸唏嘘,急的秦开有些抓耳挠腮。
陈卯插话道:“莫不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任嚣点点头说道:“然也!”
“秦国一统之后,按照秦律,别说是家中一条狗,即便是院落外种植的桑叶,被别人偷偷采走,官府都会受理,准能将偷采桑叶的人擒拿归案!”
“但在那之前,杀人,也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秦开略微点头,表示自己有一点懂了,他看向子婴问道:“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骨伦国会阉割自己的战俘?”
子婴笑着说道:“当然了为了争夺女人啊!不过按照陛下的说法,骨伦国相对文明开化,只是阉割自己的奴隶,而那些更加野蛮的部落,通常会吃掉自己俘虏,将对方的脑袋挂在门前,以此炫耀自己的强壮,好获得更多女人的青睐……”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他们缺少一个像先皇帝这样伟大的人,给他们带去秩序,驱散无处不在的暴力和恐惧,消弭绵延不绝的部族仇杀。”
秦开猛然点点头,大声说道:“我懂了,这就是陛下经常挂在嘴上的,派遣船队南下,给苦难中挣扎的人带去文明之光!”
“难怪那些看上去一脸凶悍的瓯越隶臣,平日里恭顺如同绵羊!做大秦的奴隶,可比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山林里好太多了!”
“嗯,至少不用担心被别人吃掉,脑袋挂在门口!”
子婴等人互相看了看,莞尔一笑。
文明之光什么的另说,但至少这段时间来,番禺县周围很多人家,都有了一到两个耕奴帮着照料田地。
而这些语言沟通无碍,且多少会一些操舟潜水的黔首,都已经加入了皇家舰队,在海外为航路、以及新开辟的种植园提供武力支持。
当然了,为了家中的耕奴不孤单,他们偶尔也会上岸亲自请当地的土著到自家做客。
子婴眨眨眼睛,看向陈卯问道:“夫子来此,所为何事?”
陈卯一脸担忧的说道:“甘蔗就要成熟了,这么多的甘蔗可怎么处理啊!”
他前两天去甘蔗种植园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