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义十分明显。
刚才王上也说过,商亡周兴之地就在宋都,而宋都当年就是前商之都。
何谓商亡,一切皆因前商君王无德,被世人称之为纣王,无德之君不可为天下之共主,所以前商才会亡灭。
而周兴,大周兴于何,又凭何而兴,一切皆在于德行。
当年的周国,也有如现在的诸侯列国一般,只是周天子尚德爱民,以民为本,这才有贤才相辅,得了天下。
而得了天下也能善待前商世族与百姓,在周天子眼中天下子民皆是大周子民,所以其德显于宋都,此也是天子之德的延续。
试想当年天子之所以得到天下,凭的是德行又何来什么宝藏之说,难道没有宝藏就不能得天下吗?
若王上及在坐贵客欲图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共主,那么当修德以安天下,而不是靠传闻之中子虚乌有的商亡周兴之地。
而王上的心思,一切都源于鬼谷王禅的卜相之断语。
此子一副道貌岸然,实则包藏祸心,打着为天下苍生之名,实则是乱臣贼子,唯恐天下大乱。
他的一切谋略都自来齐开始,先是一示三件圣物,再卜算你我君臣两人的命数,让王上有心延续寿诞永享荣华。
可王上不知,世间之人那有什么长生之道呢,若是有也该是有德之人才可修之。
宫中的三棵海阁老树,自栽下之日,这几百年来只开花不结果,这又说明了什么?
太公其实就是要告诉齐国后代子孙,世上没有此物,长生不死之术本就有如虚空,摸不着看不见,让世人戒此贪念。
可王上却执念于此,也辜负了太公当年的心愿。”
晏婴此时再说长长的一席话,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不过他前面的话到说得不错,以德为居,这似乎也真的是商亡与周兴所含之理,连王禅也不得不佩服,毕竟此理也正是王禅所悟之理。
只是晏婴最后还是先把王禅说成不安好心之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而把齐王说成是为贪图荣华享乐,而追求长生不死之术贪婪之人,更暗讽齐王无德纵是有此术,也无法修成。
而且还说现在的齐王不解当年太公之意,甚至把自太公之后历代齐王都骂成愚笨之人,因为他们都试图悟解海阁老长生不死的传闻,也抱着希望一直在等待结果。
王禅虽然也被骂了,可却并不生气,他只是看了看晏婴,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此时也难与同情,更不会同情。
眼前的晏婴与吴国的伍子胥到是脾气相近,十分固执而且还有些居功自傲的感觉,也因此养成任何时候都不顾及君臣颜面的习惯。
若说遇上开明之君,就像当年伍子胥遇上吴王阖闾,那么君臣之谊也可成为列国美谈,流传千年。
可若是遇上此时身兼齐王与离魂尊主两魂的人而言,晏婴就算是不中妖邪之气,如此不识体统,也只能是自行死路。
而王禅如何谋略,当然不可能让他知道了,所以纵然知道晏婴难逃一死,却也是无能为力。
而齐王的脸却是阴晴不一,红与白再次相间成色,像一个戏子的脸被水打湿一样。
齐王在沉默着,而整个大殿之内也在沉默着。
右侧的孔夫子依然如故,坐得笔直,他对眼前这个老头,其实心里也有怨气,纵然他修习多年往圣之学,也一直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理,可孔夫子并非不识实务之人,他一直取的是中庸之道,不会像晏婴如此固执。
更何况当年若不是晏婴从中使坏,他定然已得齐王重用,让他有施展才华,传教礼制的更好平台。
可就是眼前的晏婴,让他当年未能得到齐王重用,而空有抱负得不到施展。
而且此次孔夫子是受晋王之托才来,他自然不会在此同情于晏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孔夫子给是圣人也懂人情世故。
“晏婴呀,晏婴,你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实在让本王不知怎么说你,成也于你,败也于你。
你我君臣之间,若说是你成就本王,不若说是本王成就于你。
依你如此脾气,当年若不是遇上本王,恐怕列国之中也无任何诸侯列国可容于你。
你自负了得,能通解当年周天子之意,而且似乎也能通解天地之道,可你却不通人情世故,不晓得适可而止,总是以为自己强于他人。
你可知世间之事并无绝对,商亡周兴之地,虽然只是一个虚传之闻,可此事却深得人心,在大周天下广为传颂,已超出它本身存在的意义,成为一个希望,是重振在周的希望。
若说你刚才所悟解是对的,那么此地当也只有有德之人才能得之,就如同当年周天子得天下一样。
本王不重名望声誉,包括今日来我齐国的一众万使臣也是如此,虽然居于公心也有私意,可却以公为大,想当年周天子得天下也未必就没有半分私心。
现如今诸侯强势,而天子示弱,我齐国力来保大周安宁,纵然是子乌虚有之事,本王也要拼死一博,举行会盟,选出有德之人,重震我大周天下。
此心又错在何处,长生不死,世人皆求,难道说唯本王不可求吗?
本王非圣贤之人,自然有人世的七情六欲,若说真的通解天之道,那么又何必在乎人世之乱,反而会顺其自然。
你之所言,与你之所心,难道又真的相符吗?
罢了罢了,鬼谷先生即有断言,本王也知你不惧生死,看起来你也气数已尽,本王也不会为难于你,幸好你还有一个识得大体之儿,本王将来也会重用,你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此时也该回府了。
来人哪送晏婴回府!”
齐王的一番言辞竟然也让晏婴无话可说。
商亡周兴之地纵然子乌虚有,无人能够证实,就如同长生不死之术,就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可若天下人信之,那么这就是一种寄托,也是一种标志,谁若得商亡周兴之地,就说明谁德行可服天下也足以让列国诸侯信服,这其实已经超越了此地所藏宝藏的意义。
王禅听之也觉得此话当是出自离魂尊主之口,看起来他所想的也并非只有宝藏之中的那《黄帝心经》,而是商亡周兴之地所赋予的像征意义。
此时几护卫走了进来,架起廋小的晏婴强行把他带走,而晏婴因为齐王一番言辞,也不再勉强,两人之说也是各说各理,谁也难与服谁,而他也只得尽力而为。
“王上,若老夫应验鬼谷小子的断语,那么半年之后,就该是王上了,还望王上早作准备,不可大意呀!”
晏婴边朗朗跄跄的被护卫拉着出去,却还不忘提醒齐王,这让齐王更是脸色通红,怒火中烧。
此时大殿之内也无人再劝解,大家知道再劝解,不知这个晏婴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话来。
“诸位贵客,我齐国的众臣,今日本王大寿共商盛举,由本王与晋王、吴王共倡,半年之后在晋国黄池举行会盟,为天下苍生,为天下百姓,势在必行,顺天应之,大家共饮一杯,以贺天下兴盛之态。”
齐王此时也是站起身来共敬今晚宴度的最后一杯,此时大家也都站起身来,虽然经历晏婴这一闹,心情有所回落,可却并不影响,毕竟晏婴只是小小插曲,对于诸侯列国将来会盟以争天下霸主之事微不足道的。
王禅这一晚也是感概良多,本来可以作主角,可现在的王禅却并不会去争什么风头,虽然身坐上位,却少有发言,这似乎也算是王禅的一个改变。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其实也说明一个道理,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同的观点,历来这些自认清高的忠臣,其实有一点不及奸臣,那就是自负而不识实务,特别是到了晚年,都会变得异常固执,觉得自己用心良苦,对得起天地良心,就会不给君王面子,其实君王永远是君王,永远也不可能与臣子成为真正的朋友,这在历史之上少之又少,而在大部分忠臣都会落得同样的结局,似乎难与改变,纵然是二千多年后的明清也是如此,这就是读书人的悲哀,一切皆因骨子里的那点傲气,若不能悟得大道,终归都会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