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镜把母亲给他做的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张字帖。
“我写的。”
只一眼,韩博文就觉得头皮发麻。
当今学子最初习字,用的多是正楷,只因大盛朝太祖皇帝对楷书甚是喜爱,后建立大盛,科举改用楷书。
眼前的字帖是行书,介于草书和楷书之间的一种字体。
楷法过多为行楷,草法过多为行草。
韩镜这张字体,写的就是行草。
一幅字帖是不是好字,其实没那么多的规矩,有些书法大家是靠着吹捧出来的,吹的再厉害,不好就是不好。
但是那些真正的书法大家写的字,即便是普通人也会看的赏心悦目,那是一种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的感觉。
哪怕是潦草的几乎认不出来的草书,也给人一种笔走游龙的意境。
如若这幅字帖真的是韩镜写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有种想乘风归去的空荡感。
虽无风骨,却有形态。
“我这次来,有事想和堂哥说。”
韩博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韩镜的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觉得够古怪的。
他不是天才,能考上童生,靠的是埋头苦读。
因此,他无法理解天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辛苦近十五年才考中童生,别人只需要一两年,那种打击说实话真的很大。
嫉妒肯定不会有,他和韩镜可是同宗同族,日后如果韩镜高中,可是整个韩家的荣光,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什么事?”
“堂哥可能不知道,我四叔娶了徐家女。”
“这有什么问题?”韩博文纳闷,这不是东桑村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韩镜压低声音道:“事实上,四叔是给人做了赘婿。”
听到最后两个字,韩博文瞬间皱紧了眉头。
赘婿无法参加科举,这是朝廷明文规定的,且赘婿的地位极地,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一个男人居然给人做上门女婿,地位比之乞丐还要低下,等同于奴隶。
韩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子孙兴旺,而且真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四叔却给人去做了上门女婿,哪怕只是同族,并非本家,他也已经怒由心生了。
将来韩镜参加科举,若被人知晓他的亲叔叔居然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对韩镜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肯定得好生处理,韩博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木已成舟,哪怕为了韩镜,也得将其除族了。
“族中为何无人知晓?”这是韩博文所不了解的。
韩镜眼底染上冷笑,隐藏的极好,“徐家只是商户,且没有儿子传承家业。堂哥是韩氏一族唯一的童生,祖父还是东桑村里正,一旦四叔做了赘婿的消息传开,族中怎么可能容得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没有好处,四婶怎么可能每年去东桑村探望祖父祖母,甚至还住上几个月,为的不就是隐瞒四叔被人招赘的事情嘛。”
如此解释,韩博文倒是觉得合情合理。
现在他还只是童生,是韩氏一族的第一人。
也幸好祖父是里正,家里条件相对宽裕。
若家境不好,他想继续读书,肯定是要指望族里的。
现在想要供出一位读书人,都是合全族之力的,日后也会回馈于全族。
宗族观念之所以深刻,可不是指靠着血缘维系的。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道理,一人招祸全族遭殃。
真以为前世他死了就完事儿了?那未免太小瞧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