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的潜在意思点燃了星弱的微火,有些爷们的脸上克制不住地滚出坏笑。见梁川照例给大妈发了人民币,立刻就有人跳起来,喊出声:“西街上的流氓老波跟你妈关系不一般!你别看他现在没个人样,年轻的时候,长得跟三浦友和一模一样!”
梁川的眉心动了,他想起了梁道生的雷霆大怒。当他把梁畦的亲子鉴定报告拿到梁道生面前质问时,父亲史无前例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是她不检点!她对不起我!怀了野种还生下来……我说她死了,是给她留面子,也是为你好!你不需要这样的母亲,她不配!”
梁道生的咆哮没有吓住梁川。梁川擦去唇上迸出的鲜血,冷着眼睛,问:“这份报告是你让人做的吧?你早就怀疑梁畦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也验过我?”
这三连问让梁道生脸色大变,而他心底的猜测也因此基本落实。梁川看了那份报告的鉴定时间,正是梁畦自杀前四个月。她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恐吓或者威胁,她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甚至是个要被遗弃的人,所以才会日日缠着他,泪流满面失控地央求他带她回国去。
那段日子里,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就是他了……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周旋在名利里,为父亲捧回一座座奖杯,为了混入白人圈子他早恋,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快,他像父亲期待的那样不受任何情绪干扰,永远剑指目标。面对梁畦的眼泪,他冷漠地说:“你能不哭吗?很吵。”
“哥,等你上了大学,就带我回国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梁川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又幻听了,无论过去多少年,梁畦的声音总是如此真切地响在耳畔。
他看向窗外,面孔煞白,心像被人攥住,疼得不能呼吸。最令他后悔的并不是他的冷漠,而是他嫌弃她的软弱,并用自以为是的另类的怜悯诛了她的心。
“梁畦,别再说傻话了。你的家就在这里,妈妈已经死了,除了这里,哪里还有家?”
他就是这样浇灭她的希望的。
直到真纪拿出报告那一刻,梁川才终于醒悟过来,梁畦会得抑郁症,根本不是因为无法接受父亲反反复复组建的新的家庭。她只是失去了希望,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点燃了她死亡的引线。
梁川向父亲提出的尖锐的问题,梁道生到底没有回答。梁川心里清楚,父亲一辈子也不会回答,他是真正生性薄凉之人。但梁川也庆幸,在那一刻,他找到自己和父亲的差异,他不要脚踩白骨登顶封侯,他想要的只是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梁川设想过很多种和母亲相见的场景,他想象过母亲过得很幸福,也想象过母亲过得不快乐。
但他从来没想过,桑晓思会过得那么悲惨。
就在他登机前,邢哥再次联系他,他发来消息说:“我已经把老大姐从寨子里弄出来了,昨天夜里带车连夜走的。那个地方不是人待的,你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