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又一下子腾空,轻飘飘的,有一双有力的胳膊托住了她。她听到了梁川的呼唤,那声音是嘈杂里唯一清晰的,近在耳侧,他在跟她说:“有我在,别怕。”
后来,她真的睡去了,真的做起了梦。怪梦一堆,全是她心底的恐惧。
她梦见了贺哲的妈妈,那个整张脸没有一条圆润曲线的女人,她梦见了九十九天前的游客中心,梦见了游客中心里那些她不曾注意过的面孔。
梦境真实得不像话,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藏身在橱窗后的面孔。她们聚紧眉头毫不隐藏地打量她,她们的眼神充满同情,可是戚澄却听得到她们的心声,她们在唾弃她。
“活该……”
“自找的……”
“笑得像个傻子……”
“蠢女孩……”
戚澄好生气啊,她推开挡在眼前的贺哲的妈妈,那女人像个假人一样轰然倒地,竟然摔碎了,脑袋、手脚咔啦啦地散开。
梦境诡异恐怖,但戚澄顾不得害怕,她实在太生气了。她冲向最近的一扇橱窗,想要质问她们凭什么辱骂她。她明明是个善良的女孩,为什么她们要践踏她的善意?!
可是她却在离售票窗口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梦境中,她的脸上流转着惶恐和害怕。因为她看见了,端坐在橱窗里对她怒目而视的是她的母亲。
“叫你不要谈恋爱,要认真念书,为什么不听?!你就是活该!活该被男人欺负!你怎么就那么贱啊?我怎么养出你这种下流胚!丢人!”
母亲像鬼魅一样穿过橱窗朝她扑过来,她的谩骂尖利刺耳,巨大的声场笼罩住戚澄,一下子将她惊醒了。
戚澄猛然睁开眼睛,恐惧的感觉延续着,令她不得不张大嘴呼吸。她躺在病床上,惊慌地环视周围。
粉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柜子上放着一捧鲜艳的花,温暖的日光从白色的纱帘透进来。
戚澄挣扎着要坐起来,她感到头疼,伸手一摸摸到了缠在头上的绷带。护士正巧进门,赶忙过来安抚她。
“几点了?我怎么了?我在哪儿?”
“现在是下午一点,你撞伤了头,请你不要乱动了。”
下午一点?戚澄扶住沉重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迟到了。她在身上摸索,想要找出手机来看看是否有耽误的工作,却发现她换上了病号的衣服,而她的外套正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她和护士请求,说:“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好啊,”护士立刻扭身去拿,把衣服交给戚澄的一瞬间,她说,“你笑起来真好看。看来是没什么事了,稍等一会儿,我去帮你叫医生。”
护士的话让戚澄愣住,她的视线随着护士的步伐移动,继而望着空门发呆。一种久违的知觉重新回归,她感觉到她的笑肌在发力,唇角被一种力量牵引着。她心里一慌,肌肉一松,唇角立刻耷拉下来。
然后,她发现她又能皱眉头了……
在失去表情的第一百天,上帝玩够了,把表情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