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难以磨灭的伤痛,同时也如当头一棒,将他彻底打醒。
隔年经济政策灵活了,他便开始捯饬小生意,绝了以前的圈子,踏踏实实做人,老老实实挣钱。
他想弥补儿子。
送儿子上最好的学校,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买什么,他说要出国留学,同样随他的意。
老爷子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回来。
那年头很多人出国便不回了,老爷子认为那就是二狗子。
他们钟家不能出这样的人。
不过当儿子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没收住脾气,再次对儿子发了火。
他确实是那种老传统思想。
别看他早年当过二流子。
但论到爱国,他不比任何人差。
他的父亲以前当过兵,上过战场的那种,时常给他讲一些西方列强的盛气凌人。后面父亲复原退伍后,还当过建筑工人,支援过大三线的建设。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趁临死之前,去首都看场奥运会的缘由。
他想带着父亲的照片过去,让他一起看看。
我们国家强大了!
不仅建起来鸟巢和水立方那样的世纪工程,还能让万国来访,共襄我中华盛举!
“自从那以后,我儿子就没再回来过,结婚时连婚礼都没办,就这样草草领了证,倒是苦了人家的闺女……都怪我。”
钟老说到这里时,双眼已经泛红。
李丘泽此时却没心情听这个,心思完全在他之前的一句话上,问道:“临死之前?”
钟老点点头:“我得了肺癌,晚期,只剩几个月的寿命。”
李丘泽:“!!!”
“这事你儿子知道吗?”
老钟摇摇头。
“您为什么不告诉他?”李丘泽诧异。
这种事情还要隐瞒,到时候岂不是连个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
“他不会原谅我的。”
钟老苦笑:“他在这一点上还是随我的,脾气倔,我害死了他母亲,让他从小就没了妈妈,他本来就恨我。当初他带媳妇儿回来,我又连门都没让人家进,还发脾气说了些很难听的话,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早就让他对我忍无可忍,当时就说了,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臭小子,还真说到做到了。后面我打了很多次钱给他,他一分都没要,全部原封不动退回。
“没靠任何人,还真叫他在申海那边闯出了一点小名堂,开了家公司。”
李丘泽注意到,他说后面这些话时,脸上是有股骄傲的。
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心想这就是父母啊。
无论你如何待我,我总归还是希望你过得好。
你混栽了,我难受;你混好了,我傲娇。
“您应该告诉他。”
李丘泽很认真道:“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你终究是他父亲,骨肉亲情,血浓如水,这一点是他想剥离也剥离不掉的。我相信他既然随你,心眼就不会真正坏到哪里去,他如果知道你时日无多,肯定会原谅你的。”
钟老唇角翕合,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他不是没尝试过。
前几天他一通电话打给现在让他感觉万分抱歉的儿媳妇,还为此特地找了个翻译,他儿媳妇会说一点普通话,但也仅仅是一点,儿子开的是贸易公司,她平时主要还是对接国外的工作。
至于儿子,根本不会接他电话。
他酝酿好久,说起想邀请他们一起去看奥运会的事情,还隐晦提到自己生病了。
儿媳妇当时是答应的,可是转告给儿子后,他拒绝了。
“要不这样吧,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办,他如果真抽不出时间,不能陪你去看奥运会,那我陪你去!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他回来看看你。”
有什么玩意儿在你父亲就快要死的时候,还不能释怀?
你母亲的死,你爸是有责任没错,但他不是也改变了,在尽力弥补你吗?
至于你媳妇儿的事情……这很正常。
李丘泽敢保证他如果带个洋妞回家,他爸同样不会答应。
但是人老爷子现在不是已经醒悟过来,知错了么?
“这……”
“老爷子,你们之间需要有个桥梁啊,我既然今天过来了,就是缘分,您让我试一试。您难道真不想在死前见见您孙子吗?”
兴许是李丘泽这最后一句话,戳中了老爷子最深的期盼,终于点点头,应承下来。
同时对他表示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