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奎志的父亲叫做那正伍,满族正黄旗,在家排行老五,大家都尊称他一声“那五爷”。那五爷从小就在西城门内这个院子里长大,现在被儿子又请出了山,让他当参谋,帮忙给院子做最后的布置、装饰,目标就是尽量恢复这个院子旧时的风貌。
那五爷领了任务,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就连身体都感觉轻盈了好多。本来就喜欢收藏的他,前些年没了用武之地,不多的藏品也在数次搬家后,失散了不少,每每想起那些丢掉的藏品,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家里大闺女嫁给了一位卫戍区的军官,把家安在了西山脚下的部队大院了,这里依山傍水的很是清净,上了点岁数的那五爷,心灰意冷,索性就住到了大闺女家里,躲清闲享起了清福。不再摆弄那些旧货古董,所谓多一物、多太多烦恼,上了岁数就图个清净就挺好。
没想到,政府落实政策,把自家在西城门的院子给发还了回来,儿子那奎志异想天开的要用自家的院子开办个西餐厅,怎么说着就想要恢复院子的旧貌,这不是正好打在了手上了嘛。自己本来就对那个小院记忆颇深,去旧货市场、回收公司淘换点老物件,装扮一下自己的旧居,那五爷干起这个活来是轻松又带劲。
月台公园里有个松树林,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的后半夜,那个松树林里会有灯火闪烁、人影重重的。各种来历不明的人聚集在一起,手里的手电筒忽明忽暗,照亮了地上同样是来历不明的各种货品,当中以瓷器、金石玉器居多,当然也有各种字画碑帖。在地上铺上个包袱皮,那些货品就那么随意的摆在地上。
看客们也是手里拿着手电筒,一处处的随意看着,看到心仪的货品便蹲下身子,打亮手电筒,仔细端详,再小声询问,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怕惊到什么东西。
远远看过去,黑漆漆、稀稀落落的松树林里,灯光明灭、人影晃动,但却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就有点像是闹鬼,这里就是平城以西著名的鬼市了。这个鬼市总是在凌晨两三点中静悄悄的开始,赶在天亮之前,人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五爷今天就起了个大早,带着小儿子那奎志逛鬼市,结果就在这个鬼市上,捡到宝了。
那五爷在鬼市上没逛多久,就看上了一对老掸瓶,掸瓶外观保存十分完整,一眼瞧过去就是大开门的老物件,粉彩人物五子登科的画工特别漂亮,五子人物绘制的惟妙惟肖。瓶身是典型的江西景德镇瓷,釉水肥厚,器形古朴端庄,釉彩莹润,胚质硬朗,口沿、耳朵、罐身都很完整,掸瓶是一对,足有半米高,放在正房迎门处刚刚好。
那五爷心下暗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最后花了整整十张大团结给拿下。卖家也是上了点岁数的中年人,看上去挺精明的样子,但他也知道,这两个掸瓶虽说是自己家传的东西,是个老物件,但这个价格已经算是个公道价格了,这些瓶瓶罐罐的留在家里也是碍事,能换回一百块钱来也就算是很不错了。儿子准备要出国念书,做父亲的怎么也要支持一把,毕竟出了国才能挣大钱,挣米元呢!
这个年头自己家的收藏品想出售,一般就是在藏友中交流,但这需要碰运气,急切间很难找到买主;要么就是去找荣宝斋或者委托商店,寄售也好或者是干脆就卖给商店,但是这样一般给的价格都不会太高,而且会弄得尽人皆知。
可到底变卖家底到底不是什么光彩、露脸的事情,一般人都会遮遮掩掩的不想让旁人知道。又或者有些东西的来路根本就不明不白,就只好到鬼市上碰碰运气,鬼市上黑灯瞎火的,就是为这些人遮掩一下。
于是每个月当天上月亮变成细牙的那几天,夜色最黑、行人最稀少的后半夜,这里就自发变成了一个小市集。这个市集据说已经有了百年以上的历史。最早来这里售货的多是满身土腥味的盗墓贼,或是刚刚干了一票的飞贼,货品不用说、大部分都是贼赃。而来这里淘换东西买家,就是图个便宜,还能时不常的捡个漏。
渐渐地,这个小集市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老百姓想拿家里的好玩意换点活钱,也会选择到这里碰碰运气。于是这个鬼市便渐渐热闹了起来,而黑灯瞎火的交易方式居然就保留了下来,而且还成了传统。
这对掸瓶的主人应该是属于后者,估计是碰到什么用急用钱的地方,才到这个鬼市上来碰碰运气。这应该算是捡漏吗?其实不是,你去信托商行里,或者荣宝斋逛一逛,类似品相的掸瓶有的是,价格也是差不多,只不过那五爷觉得这对瓶子对了眼缘,颇像是自己小时候,堂屋里摆的那一对罢了。
这年头,瓶瓶罐罐的不值钱,哪怕是个老物件,只有钱才值钱。但那五爷就是觉得开心,觉得自己就是捡到了宝。更重要的是,这一百块是从儿子兜里掏的,儿子出息了,这东西买的爽!这不,回家休息了一会,便让儿子抱着一只掸瓶,来小院献宝来了。
一百块钱,一个工人一整月的工资,就买来这么一对破瓶子,奎子心里想不通,直犯嘀咕:“也不知道开会时,姚远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就这些旧货,摆在餐厅里能好看?”
黄小川看见那五爷进了院,连忙上前打招呼:“五叔好!您怎么得空过来了?”
那五爷乐呵着说道:“可不是得过来,让你们开开眼,看看我给咱餐厅淘换的好东西。”说完一指身后儿子怀里抱着的掸瓶。
“老物件!清朝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