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功夫虽好,睡相未免太差,都从座位底下滚出来,变成四仰八叉,她还能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刚要拿刀鞘捅此人屁股,猛然想起她是个女的,捅屁股……似乎不太好,又打算往腰上捅,刚伸出手又觉得此举也不太妥,再往上看去,似乎是胸,虽说看不出山峦起伏……也仍然不能随意下手,于是便拿着刀鞘来来回回比量了半天。
几个人也站在他身后看小侯爷踌躇,人没捅醒,他自己内心戏良多,耳朵根烧得通红一片。
睡梦中的沈芳觉得她是有点冤,上次跟玄清去给人放盆接雨水,回来她就吃饭去了,虽说原本是有赌气教训那小侯爷的成分,可她本想吃完饭再去把桶从房梁上拿下来的,奈何吃完饭看经文看得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了就把这事忘脑后了。
她也不知道玄清居然脑袋一抽找了圆通取桶。
圆通那个老狐狸,平生第一爱好就是敛财,第二爱好就是懒,别说让他取桶,让他提鞋他都懒得提,一寺之主一寺之主,不顾形象成天趿拉着鞋。玄清居然还跑去让他取桶,他这是念经念傻了吧?要挨训可别连累我……
果不其然,她刚睡醒就被圆通给叫去听训了。
她和玄清耷拉着脑袋,圆通先是骂她惹事,来者是客来者是客,不看在人的面上也得看在银票的面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还去跟人赌气?
又骂玄清是怎么想的,这么点小事居然要他亲自出马取桶?佛曰:相由心生,境由心转。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难道事情就非此即彼嘛?变通,变通!怎么做事就不晓得变通吗?
都没听过把梳子卖给和尚的故事吗?寺里的和尚脑袋上都光头,除了沈芳这个女娃娃,人家卖梳子的是怎么把梳子卖给咱们寺的?梳子是善男信女之物,给梳子开光又能成为护身符,又能积德行善保佑平安,弘扬佛法,扬我寺名,我不是也一口气买了一万把吗?
沈芳低头憋笑憋得脸通红,脚底下画圈,心里嗤笑:鬼扯!
梳子一把进价十二文,卖出一把一百零二文,暴利啊!万佛寺香火旺盛,后来一万套梳子都不够用了,还不是后来又派她偷偷下山批了两箱……
圆通说着说着约么也是想到了这茬儿了,老脸也有点烧得慌,咳嗽了一下,收了声。
沈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圆通胡咧咧半天她全然没放在心上,玄清平时老成持重鲜少挨骂,这一被骂就像个鹌鹑似的,连连称是。师傅教训得对。
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到底谁去取桶啊?沈芳就等圆通指派她取桶,到时候她再奚落奚落那几个小毛孩儿。
圆通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看着玄清,变通是什么?为什么非要取桶,你给他们换个不漏雨的屋子不就行了?东厢房漏雨,侯夫人住的西厢房基本不漏,你把他从东一换到西二不就完了!
主意一出,玄清瞬间如醍醐灌顶,转身就去安排了。
沈芳也不得不佩服圆通,别看这个老家伙懒,脑子可不懒。等玄清离开了,圆通敛了神,静静的看着沈芳。
沈芳就有点发憷,她不怕圆通笑嘻嘻就怕圆通郑重其事。
屋里就剩他俩,圆通没有讲故事和佛理:“方九城把庆西怀城粮仓抢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芳觉得脑袋瞬间空白:“不知道,但……我隐约能猜到。”
“方县令舍己为人造福一方百姓,老衲甚是佩服。”圆通又道:“我寺受万民香火,大乱当前也不能偏安一隅。寺里众人不日即将下山济世。天灾人祸,祸兮福兮。出家人不打诳语,东厢房的贵人命有一劫是真的,方九城也有一劫也是真的。福祸相依未必不是施主你的善缘。望施主珍重啊。”圆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沈芳收起了脸上的顽皮,郑重的跟师傅行礼:“多谢师父提点,徒儿知错。徒儿定好好跟贵人赔礼道歉。”
沈芳出了门,回房间辗转反侧地想了一宿,觉得圆通虽然看起来不靠谱的样子,可爹的话响在耳旁:圆通是修自在佛的。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此人胸有乾坤,内心慈悲,是佛教中普度众生以身饲鹰的那种人。你性子活泼,小事顽皮倒也罢了,大事上一定要敬重此人,听他的话……
相识了那么久,圆通也的确是靠得住,既然他都发话了,我明早一定早起给小侯爷道歉。沈芳下定决心才打算睡去,却发现天已亮了。算了,不睡了。中午眯一会吧。
她穿好衣服,打算出门洗漱,没曾想却看到谢瑾瑜手下一大早的在牵引马车,她觉得蹊跷就趁着没人的时候钻进去藏在了马车底下,结果颠了一天,把她颠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也觉得周围诡异的安静,呼噜声继续,人却慢慢睁开了眼,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就和内向纠结的小侯爷四目相对。
相持一会,还是谢瑾瑜先开了口:“你怎么会在我的马车里?”
沈芳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要是说,小僧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你命有一劫,五行缺我,你……信么?”
众人包括心肠憨厚的魏婴,此时此刻心中都飘过五个字: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