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喜得一儿,没曾想孩子早产,没等洗三就夭折了……
侯夫人的肚子就再没动静了。
这么多年来两人四处求神拜佛的,那是逢庙必拜。观音庙、城隍庙、龙王庙……甚至连土地庙都不放过!
这般虔诚也不知感动了哪位神仙,淮南侯直到四十又二才又得一子,还是一对儿龙凤胎。女儿脸上还带个月牙胎记甚是可爱,取名谢瑾瑜,谢瑾玉。只可惜,女儿到底也还是没养住,四岁的时候夭折了。
侯夫人老蚌含珠,剩这么一个独苗,自然格外的金贵。
万一谢瑾瑜有个好歹……
自己百年之后连个打幡儿摔盆儿的人都没有了。
谢恒心下很是后悔,急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最后连夜扣响了谏议大夫魏温的大门。
魏温的孙儿魏婴和谢瑾瑜是总角之交,谢瑾瑜回淮南把他给拐走了,如今俩人一块儿下落不明了。
得到消息的魏温也一宿没合眼。翌日就给宁帝上了折子,把宁帝从头喷到了脚。气得宁帝摔了茶杯。
武死战文死谏。魏温中正刚直,上折子直揭了宁帝的小心思,直呼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如今天象异常未必不是上天对皇帝的示警。皇后无过错,太子宅心仁厚乃守成之君,更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一母同胞辅佐。如若宁帝再执迷不悟,恐六皇子将成刘如意第二……
魏温年已古稀,自是不怕死。宁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宁帝一直以有这样正直的大臣为傲,虽然被他气得摔了茶杯,在御花园转了两圈,冷静了一会,想起过往种种又消了气。
一个人在养心殿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定。
当晚,就传来贵妃侍寝惹怒陛下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翌日,王丞相也被贬黜,曹国舅主动请缨前往庆州赈灾,太子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也主动要求前往,宁帝允之。
曦成三十二年的争斗以曹皇后一脉的胜利而告终。
京中的这一切,远在庆州的谢瑾瑜当然不知道,他在淮南的时候天老大地老二他爹是老三,偏偏他爹对他言听计从,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京城他每年都来,一开始还新鲜,这些年京城也都玩遍了,腻了。
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只要他们在京城,伯父宁帝有事没事就召他进宫伴驾。
一进宫吧,规矩就多,不能丢了淮南侯府的脸面。礼仪还有一大套,说话也得斟酌再斟酌。——就连放屁都得憋着,不能随便放!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爹都收敛着,何况是他。
谢瑾瑜的耐心维持到千秋节也就差不多了。等到千秋节过后就不耐烦了,吵着要回家。
他在淮南有个马场,里面有他心爱的狮子骢,还没驯服好。他爹的侍卫还送了他一头鹰,他还得训练训练。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他跟魏婴比较谈得来,所以盛情邀请魏婴跟他一起回老家,在那里,天高皇帝远,哪怕是把天捅破了窟窿,他爹也能给补上。他爹是谢恒呐!
魏婴想到狮子骢,想到鹰,心思也活络了。他也不傻,想到回家跟他爹和他爷爷商量,他俩肯定找借口不让他去。他今年也八岁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来了个先暂后奏,趁着他们出发的时候甩开了小厮,偷偷钻进谢怀瑾的马车。
侯夫人起初吓了一跳,可谢怀瑾装萌抱腿撒娇的求情,求得她心软了。想想两家也是世交,到淮南玩够了再让护卫护送回来便是,于是打发了个小厮回去报信,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启程了。
一路起初还顺利,入秋了,沿途风景甚好。夕阳西下,飒飒秋风,牧笛声声,芦花飞扬。一行人走走停停的,饿了就架起篝火,有护卫打来野味,烤个兔子烤个野鸡,傍晚就找个驿站歇息,打点热水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再上路,边走边玩。
本来三五日的行程愣是走了六天半,原本计划是从衮州直下淮南,到了衮州再有两日也就到了淮南,偏偏有个侍卫烤火的时候,无意间提了一嘴庆州出好鞍,皮子好耐操,马镫也结实。
其实京中就有卖马鞍的,“盛饰鞍马,竞加雕镂”说得就是京城马鞍的华丽,偏偏谢瑾瑜打心眼儿底反感京城,连带着对京中的事物也不待见。觉得马鞍还是得自己亲自挑选才能配得上心爱的狮子骢,临时下令决定取道庆州。
他想去庆州蓉城南城街北巷杏花弄八号的刘记皮匠铺里挑个好马鞍!
他不知道的是,别说他爹是淮南侯谢恒,就算他老子是宁帝李常,到了庆州地界他也注定会狠狠地摔上人生的第一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