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计算如何?”
“无他,引蛇出洞罢。此时无需你插手,自有他人去办。”贾敬淡然回道,“既等那女子出现,倒时擒拿在手,你想知的东西那农使还不得乖乖奉上?”
靠。好好的生意,怎么到贾敬手里就变成敲诈勒索了。
蓉哥儿讪道:“倒不须如此,只要有了那女子的消息,农使亦能相助编写农书。”
“天真。”贾敬款款道,“不占据彻底有利位置,哪里晓得对方是否真心实意将全部拖出。若是那农使亦在虚托,咱们岂不白白费力。只要擒住此女,佛母之事再无威胁,那在水利营田府的农使也能由你随意拿捏。”
这法子确实很好。
蓉哥儿小声道:“未免有些不道德了。”
贾敬冷笑了声,款款道:“蓉儿睡琏儿媳妇时,可曾想过道德一事?蓉儿与珠儿媳妇取乐时,可想过愧对西府?蓉儿与薛家的丫头,林家的丫头来往,又何尝有过道德?”
蓉哥儿一时睁大双眼。靠,难怪忠顺王常说贾敬手段阴险,真是一个老阴比啊。竟连孙儿的私密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蓉哥儿在心里组织好一会言语,最后却只能讪讪道:“蓉儿与她们,只是……情非得已。”
“狗屁,臭不可闻的狗屁。”贾敬猛地站起身来,将蓉哥儿吓一跳。以为贾敬老太爷要揍他了,忙缩身子来。
却听着贾敬继续哼道:“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哪有什么情。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儿,不说那已经生下宁府男丁的王家丫头,就算那守寡的珠儿媳妇再给宁国府生一两个儿子又如何。只要是贾家的种,西府的婆娘哪个敢说一句闲话。”
猛,您是真的猛。蓉哥儿哭笑不得地在心里给贾敬竖大拇指,人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猛人。
吓得贾蓉完全不敢开口说话了。
这他娘的太毁三观了。
只听贾敬还在那忿忿道:“你所谓的道德向来是用来控制底层的工具,咱们这样的论什么道德。连太上皇所赞的宋时朱大圣人亦纳僧尼为妾,私通儿媳产子作孙。”
朱大圣人是谁?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想破头,也只知道世上只有一个孔圣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朱圣人了。
贾敬继续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计算的是利益,是家族的兴衰和传承。若守节的寡妇能再给家里添子,那便添了又何妨。其他家的丫头能入府,便是私娶又如何?蓉儿若是有野望,莫说这些丫头们,只有不同宗同族的女子还不得任你挑选?”
贾蓉听着这番话,差点三观震碎。
什么家族的利益兴衰传承,竟然连道德都可以不用了。他自己是没道德的,或者说是道德低下的,但多少还坚守着一些东西。可到了贾敬这里,竟然什么道德都可以抛弃,只求利益兴衰了。
这是贾敬一个人的想法吗?还是整个贾家爷们的想法?亦或者整个大燕的豪门当家老爷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蓉哥儿实在不懂。
他以为自己够无耻的了,没想到,在贾敬看来也不过小事尔。还是完全用不着计较的小事尔……
离奇。
实在离奇。
愣着这一刻,蓉哥儿脑海里闪过许多的东西。想起自己与王熙凤的关系,明明王夫人等都知道了,却没有一点声张。也是因为利益吗?
想到薛家和自己的生意,宝钗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情爱还是因为利益?
是情爱吧。
蓉哥儿在心里回了一声。一定是情,是有情的。
可认真细算下去,又不自信起来。
到底是什么?
他糊涂了。
或者说,因为听了贾敬的一番毁三观的话,他一时三观都组合不起来了。散了,全散了。胡乱的思想着,深究着。甚至这一刻都在思考,感情爱情的产生是因为什么?感情爱情和利益又有什么关系了?
他像是一个哲学家,呆呆的站那里。思考着人伦,思考着宇宙,思考着量子,粒子,思维和灵魂。
良久,良久。
直到,他双眼茫然,想到了自己是谁?自己算是贾蓉吗?甚至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怀疑宇宙的真实,怀疑来生往生。
贾敬知道蓉哥儿这是要入魔了,忙大哼了一声,将他从复杂又凌乱的思绪海洋中唤醒。
贾敬道:“不须多想,按你本心本性就好。琏儿媳妇也好,珠儿媳妇也罢,来往交往亦不须太多心里负担。外面的事儿,更是如此。”
“本性?本心?”
蓉哥儿苦笑着摇头。当他从宗祠边上这净室出去之后,整个人还是迷糊的。尽管迷糊,但他在心里还是不太认同贾敬的话,人活着不能只看利益。
他不是机器人,是有情感的,是有五识的。他是受过知识教育的,再卑劣的人,也该有自己监守的底线。
否则,照贾敬那自顾利益的想法,岂不是一人越爬越高就越没有感情,越不在乎他人?将天下其他的所有人当成草芥?当成工具?
尽管很多人都在那样做。
蓉哥儿低头沉思着,旁人与他招呼,也没了反应。等进了一个院子,才恍然发现这里是他最初醒来的地方。
贾蓉刚成婚时,与可卿住的东小院里。
现在这里暂无人居住。
院中萧条,左右无人。细细打量,还是能发现时常有人打扫整理。轻轻迈步朝正房过去,那里曾是他的新房,醒来第一夜住的地方,也是和可卿第一夜的地方。
推开房门,里面陈设依旧。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一夜。那家ktv的一晚,都是那该死的合作商,还有那合作单位的陈姐。
“大爷怎么跑这边来了?”
他正站在门口打量,外边突响起一人声音。回头看去,原是瑞珠。
曾经秦可卿身边的陪房丫鬟,现在是陪房姨娘,在宁国府里替可卿管着内宅事务。
瑞珠笑道:“刚平儿姑娘来过,说凤奶奶在倚霞阁等大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