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这塞罕庙的腊八舍粥会注定要继续办下去的。
腊月初七晚上,各家就在塞罕庙大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了连片的粥棚。
粥棚由各大院自己张罗米和柴禾。
每个大院也自己安排人手,找来联庄会会员负责各自粥棚的现场秩序。
腊月初八一大早,天还没放亮,各粥棚的腊八粥锅已飘出了米粥的香气。
那大黄米、小黄米、红芸豆的混合气味,似乎一下子传遍了赤勒川,拖家带口的饥民陆续往塞罕庙涌来。
正如赛刁缠预料的那样,整个赤勒川的饥民都聚集到了大西沟川庙岔这个小山沟。
饥饿让一个寂寞的山沟沟顿时热闹起来。
塞罕庙的腊八舍粥会本来就有传统,声名远扬。
人们在这一天会早早地来到庙上,讨碗粥喝,获得一些福报,顺便卖些年货,准备过年。
这腊八舍粥会名义上是舍粥会,其实舍粥会的粥棚只是一个点缀,而多数是一些卖年货的小商小贩。
放眼望去,沿着塞罕庙的庙门向两边延伸过去,有卖粉条的,有卖花炮的,有卖香火的,也有卖十三香的。
最受人们欢迎的大多是那些卖毛嗑的,炒黄豆的。
大家随手买点,边吃边逛,像赶庙会一样,就是图个热热闹闹的氛围。
可今年的舍粥会和往年不一样。
往年光临的大多数是当地的佃户和贫民,当然也有一些有地的财主。
但今年光临的大多数是老远山西(大老远的)赶来的饥民,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他们对小商小贩的摊点不感兴趣,只朝粥棚的方向涌过去。
越来越多衣不遮体的身影,饥饿的眼神,把往年那腊八舍粥会的温馨、祥和、欢喜、热闹的场面冲淡了,整个庙岔充斥着饥饿和寒冷。
而那呼啸的山风,却如十八层地狱恶鬼的嚎叫声,时时传来。
从家大院在紧靠庙门的位置连续搭了六个粥棚,接下来的是侯家大院的三个粥棚,以及龚家大院的两个粥棚和刁家大院的两个粥棚。
龚家大院的两个粥棚旁边,都放着毛嗑和炒黄豆的摊位。
摊位上的东西不是用来施舍的,而是专门卖给那些看热闹的。
粥棚前是长长的乞粥队伍。
那些手持粗瓷大碗的饥民,面黄肌瘦,两只眼睛紧盯着远方的粥锅。
看见有人从粥锅处领了粥,边走边喝的样子,一些饥民的喉咙就不自觉地动了两下。
长长的队伍两旁,十步远一个人。那是联庄会的会员在维持秩序,避免饥民拥挤,发生疯抢事故。
“佛音寥寥,豆香缠缠;喜鹊催夜,铜锅当风。”在自家粥棚前,看着眼前的景象,从四皇上感慨地自言自语。
“如今佛音犹在,豆香尚存,只是喜鹊已悄然失声,这锅里的腊八粥也无法阻挡那猎猎寒风呀!映入眼帘的竟是这衣衫褴褛,粗碗乞食!”从四皇上毕竟是个读书人,触景生情,不免心情有些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