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心”三个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农民既有朴实的特性,也有目光短浅的劣根,折戟一次,人心立马就会不稳。
“也只能这样,不过,明天你得留在我家过夜。”冼为民想了一下说道。
“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耀华叔肚子里被自己儿子压一头的气不发泄出来,根本不算完。”
“不管,多拖一天,他的气就会少一点,拖着拖着我就溜了,等过年回来的时候,他气也应该消的差不多了。”
“你去我那睡,你家里就两张床,谁他妈要跟你同床睡。”南易蹙眉道。
“随便,红豆回来了,若玢怎么没回来?”冼为民忽然问道。
“在京城呆了几天,刚回香塂,过几天还会回来。我打算让红豆回村里读六年,在深甽念完初一再去羙国,等到高考前再转回来等着高考。”
“干爹,你要让我回来?”
“对啊,干爹要淡出文昌围,你代表干爹去南宅坐镇。”
“可阿凯萨怎么办?”
“干爹会派得力的人去管理公司,不用担心,干爹不会让你的产业受一点损失。这次回去,我会在菜园子里种上鸡毛菜,干爹就交给你料理了,这时候种下,一个月就可以收,应该能赚上五六块钱吧。”
“能赚这么多?不是只有八分地么,深甽鸡毛菜多少一斤啊?”
种菜已经成了范红豆的老本行,一亩地能种出多少菜,成本多少,她脑子里过一下就能算出来,只不过她算的是羙国价而已。
“这干爹还真不清楚,五六块,干爹也就是随口一说,有日子没关心国内的蔬菜价了,等到村里,你去问问葛奶奶。”
鸡毛菜的价格居然不能脱口而出,甚至脑子里对这个菜的菜价一点概念都没有,这让南易有点自责,不求准确知道价格,起码他要做到心里有数。
八分地都种上鸡毛菜,究竟能盈利多少,南易也估算不出来,这让他有点难受,于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懈怠,地里刨食可是南氏的根本。
南易正在自责的时候,他们包厢的门就被敲响。
打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列车长,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南同志,这位是我熟人,他在赣省虞城就下车,你看能不能在你们包厢里挤一挤?”见到是南易开门,列车长就说道。
列车长叫高铁,胡建人,他有个哥哥叫高钢,在铁路的要害部门,能量不小,陈风的软卧就是通过高钢搞的。
南易用余光又瞄了高铁边上的中年人一眼,就带着笑容说道:“当然没问题,这位同志,请进,包厢里还有一个铺位。”
软卧的购买资格已经没有前两年严格,毕竟市场经济了嘛,如果软卧比较空,也会拿出一部分卖给“有点路子”的人,只是一部分,不会全卖掉,得留下足够的空包厢应付突发情况。
陈风只是帮南易搞定购买资格,两个包厢的八个床位,南易却是实打实的掏钱全部买了票的。
就在这个前提下,高铁还带着人过来,说明他和来人的关系很好,要么就是来人的路子很野,高铁不得不卖面子。
不管是哪种情况,高铁的面子,南易都得给。
“不好意思,打搅了。”中年人操着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不打搅,请进。”
南易把中年人引进车厢,又和高铁说了一句,然后就关上包厢的门。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冼为民,农民;这位是红豆,我家的小公主;我叫南易,村会计。”
南易没必要报假名,有心的话,从高铁那里就能把他的名字问出来,他自己藏不住,冼为民的名字也就没必要藏了。
中年人颔了颔首,说道:“你们好,我叫曹特勒,胡清人,推销玻璃的。”
“呵呵,老曹,过来坐,那边的床位是小公主的凤辇,别人做不得。”冼为民笑着招呼道。
“装什么文化人啊,凤辇那是皇后坐的,红豆的顶多叫棕檐子。老曹,你随意,包里带杯子了吧,尝尝我的茶叶。”南易从桌子上拿起一罐茶叶摇了摇。
“带了,出差怎么可能不带茶杯。”
曹特勒把他的包放在地板上,坐在冼为民边上。
“那去涮一涮,换新茶,正好热水瓶里的水刚打的。”南易嘴里说着,心里面却在点着名单,未来的商界名流,他已经遇到好几个,眼下又加上一个。
说他自信也好,自大也罢,不管见着谁,南易都很坦然,从来没有什么膜拜的想法,有的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顺便考量一下对方的手套白不白。
“等一下好了,我茶杯里的茶在车站刚泡上的,倒掉可惜了。”曹特勒说着,从包里把自己的茶杯拿了出来。
“既然是新泡的,那就先喝两泡,老曹,我和为民平时随意惯了,叫你老曹你可不要介意,你要愿意,直接叫我小南。”
“不介意,不介意,叫老曹好,亲近。”
曹特勒六十年代初就跟着自己父亲走南闯北的做小买卖,倒烟丝、贩水果、种木耳什么都做过,是一个老投机倒把,人情世故早就被锤炼的炉火纯青,能坐进软卧的人物不结交,还结交谁?
南易也很乐意和曹特勒亲近亲近,这位发家可比他早,人家75年就已经有好几万身家,他77年还在下海摸尸呢,见着老投机犯,怎么也得敬三分。
“老曹,你推销什么玻璃啊?”
“水表上的玻璃,不好卖,我在沪海跑了好几天,一片玻璃都没卖出去,虞城那里有两家水表厂,我打算去跑跑。”曹特勒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苦涩。
“水表玻璃啊,玻璃我也不懂,不过水表玻璃见过,做起来应该没什么难的吧?是不是随便哪个能造玻璃的厂都能做?”
“不是全部,但也差不多,技术上不难,只要改变一下生产方向,哪家玻璃厂都可以做。”
“乡镇企业?”
“是啊,镇上的一个小厂,被我承包下来做了。”曹特勒淡淡的说道。
“失敬失敬,老曹还是位厂长啊。”南易惊讶道。
“别提了,今年的承包费都没做出来,别提挣钱了,愁啊。”
“老曹,在沪海好几天,就没去桑塔纳瞧瞧?”
南易提到桑塔纳,曹特勒顷刻变得很兴奋,“当然去看过,还听说桑塔纳在攻坚零件全面国产化。”
得,既然已经去过桑塔纳,还知道“全面国产化”,南易估计这会曹特勒已经动了做汽车玻璃的念头了。
唉,一个引路人的名头丢了。
“桑塔纳忒他妈贵了,车子没比丰田小轿好多少,价格却相差十几倍。”南易故作义愤填膺的说道。
“不能这么比,桑塔纳刚刚起步,不管是工厂的投资,还是研发成本,都要比非常成熟的丰田高上不少。我相信,等技术成熟了,桑塔纳的价格肯定会降下来。”
曹特勒提出他的不同见解。
“嘿嘿,希望吧。”
南易就不信躺着能大把搂钱的主,肯坐起来;骂骂咧咧也有人上杆子送钱的地儿,会主动招呼一声“欢迎光临”。
只有遇到生存危机,老太爷才肯从天上下来接接地气,才会嘴里欢迎,心里骂娘,痛批时代变了,怀念好年景的时候,日子过的多畅快。
是啊,好年景呐,买的往卖的兜里塞红包走后门,能不好么。
接着,曹特勒没提起汽车玻璃的事情,南易也就不提,两人有的没的瞎聊了一阵,就先歇上了。
南易和范红豆拿了个本子,画起了五子棋,曹特勒爬到上铺小憩,冼为民拿出一本日文的经济类书籍品读起来,整个包厢只有偶尔的咯咯笑声。
南易被范红豆智商碾压,只赢了头盘,接着就都是输。就连他的绝招八卦阵都使出来,可刚画了三个圈圈,就被范红豆的三角形坏了阵型。
想不通,南易想不通,当初他在联众世界的五子棋圈子里可是有一号的人物,靠着高超的棋艺,可是有好几个妞约他上聊天室聊天呢。
输了三十七盘后,南易已经认清了自己,在范红豆面前,他的五子棋水平就是战五渣。
于是他化身裁判,直接掀桌子,“不玩了,红豆,以后你要是再玩五子棋,我就打你屁屁。”
“嘻嘻嘻!”
南易摇了摇头,走出包厢,去盥洗台洗了一把脸,心情极度郁闷。
想他上辈子自认玩的还不错的项目,到了这儿,全都被人碾压,什么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五子棋、跳皮筋,都有人能克制他。
还好,象棋还保持着不败的战绩,可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他就只跟一个自认为高手的臭棋篓子下过。
“唉,除了种地,自己没有一样能称得上是高手。”
南易郁闷了一会,又马上抖擞了精神,他想到自己好像挣钱能耐还行啊。